“汉文,把官服换上,趁早赶去。”只见许娇容手里捧着叠好的官服,之上为乌沙。
“可以体验一次做官的感觉了。”
许仙嘿嘿一笑,其实他知道官服上没有补子和花色,能跟真正官员区分开的,这是因为考生参加考试时,按规定是必须要穿官衣,戴官帽的,否则不许入场。也有家里穷买不起冠衣的,便在帽子后面插两根染黑了的鹅毛,权且充作乌纱,倒也可以入场。
他之所以能弄到全套,还得感谢李四的“慷慨解囊”。
俗语云:“人靠衣装马靠鞍,狗配铃铛跑的欢。”
换掉一身青衫书生装扮,待将全身官服穿完,许仙最后在镜前亲自戴上了乌沙,两翅竖在脑后,定睛一看,果然不同于往日,多了几分威严之气,可他总觉着心里有点别扭,却不知问题又出现在哪里,只能感叹自己不是当官的料。
来到正堂,许娇容看到许仙的装扮,眼睛陡然一亮,万分兴奋道:“汉文,原来你最适合穿官服啊。”
“这都啥眼神,我怎么感觉满心不自在呢。”
这话许仙可不敢真说出来,要知道这套官服可是许娇容亲自定制的,他微微一笑道:“官服的做工远比普通衣裳精细复杂,谁穿上去都会显得很精神。”
“既然准备妥当,你就走吧,我不出去送你了。”许娇容再一次催促道。
带上考试所需的物件,许仙别了姐姐,出门后径直朝考场走去。
一路上,许仙是大开眼界,场面格外隆重,凡是碰到有应考的童生,莫不被一众亲戚们众星捧月般拥着,争相帮他们拎东西,一路上还说得捡着吉祥话说,比如东西掉地上了,不能叫落第要叫及第,……
不只钱塘县,杭州府,就是整个南宋朝,凡是家里有考生的都这样,满大街上都是或长或短的送考队伍,还有更多看热闹的,也起个早五更,嘻嘻哈哈跟在后头。
大多数考生很不好意思,像害羞的新媳妇一样躲闪着众人的目光,穿着一身官服,倒是显得不伦不类。
许仙后面可没有庞大的送考亲戚,对他来说,他的亲戚早就死绝了,就是有,在宗亲观念盛行的南宋,那些所谓的宗族长辈能够忍心丢弃他们姐弟二人不管不顾十余年,可以说,早已经断绝了关系。
“大爷,小的来送你你。”吵杂的人群中突然传出小三的声音。
许仙目光一凝,面向人群展颜道:“有心了。”人群中一个猥亵的年轻人亦露出笑容,转瞬消失不见。
许仙脸色平静,不急不缓的走在众人前列,当来到县衙前街,守备森严的兵丁在街口便将送行的亲属拦下,只需手持考牌的童生进去。许仙拿出考牌,手里提着装着笔墨砚台还有一些吃食的篮子,进入了警戒线内。
待考生们纷纷鱼贯而入,唯留下身后亲人的一片祝福叮嘱声……这声音经过千百年,至今还是这样响亮。
进了县学前街,现在许仙前后左右的考生,年齿老幼都有。他就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驼背老头,看起来足有七八十岁的样子,其实在外面时就见过他,莫不是看到对方穿着官服,当时以为老人是送孙子考试呢,不到十岁的孩童也不少,许仙就纳闷,果真神童满地走到不如狗的地步了?纵观历史,能不到十岁便考上秀才的简直凤毛麟角,那是天授之才,羡慕不来,就是十六岁中秀才的,也是颇为难得,至少声传附近数省不在话下,更远的地方交通不便,才不能传过去而已。
“汉文,汉文,我在这里。”
许仙望去,王维正扭动他那肥胖的身躯朝他这边而来,脸上全是兴奋之色。王维来到许仙身边,呼口气,道:“汉文,你看这人真不少,恐怕不下于千人之数。”
他又啧啧的自豪道:“我们钱塘就是厉害,一千个童生啊。”
“虽然有些滥竽充数之嫌,不过,也是难得。”许仙道。
王维嘿然道:“认真说起来我们还没有资格称作童生。”
古时童生可不像现在这般快要烂大街了,如今只要参加科举,就可被称作童生,但那时童生可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是对读书人才学的一种肯定,即那类过了县试、府试,却没有考过院试的书生才是真正的童生。
等到童生们聚集到县学门前,便被穿着大红号服的官差分成五队,在门前站好。
只见杨知县头戴二梁朝冠,身穿青缘赤罗裳,腰间内系革带,革带上挂着玉佩,之上又加以赤白二色的绢质大带。下罩齿罗蔽膝,脚踏黑面白底官靴,颇为威严的站在石阶上……满朝官员的朝服大体都是这样,区别在于冠上的梁数,腰间的革带,以及挂玉佩的绶带。比如扬知县的二梁冠、银革带、琉璃佩,以及带有练鹊图案的三色花锦绶,都能清晰表明他正七品官员的身份。
考生们泾渭分明的站定后,扬知县便开始讲话,无非是先宣讲一下孔孟、再赞颂一下皇上,然后宣布考试场次,严肃考场纪律而已……除了考试时间与场次之外,基本上全是废话。
不过绝大多数都认真的听着,不为别的,正是精神亢奋过度,无法罢了。许仙久经沙场,闭目以养神,王维大大咧咧的性格,家里又不对他抱有多大希望,无欲则刚,站在那里都睡着了,许仙分明都能听到他细微的鼾声。还有不远处几人精神饱满,目光炯炯的盯着前方,显得比较显眼。
凑热闹的人被拦在警戒线之外,这可拦不住脑袋灵活之人,有的人直接上到客栈二楼,登高望远,在灯笼火光的照耀下,把下面的童生看得甚是清楚。
其中一处就有一个看上去普通的老人和一个扎着小辫的小女孩,老人被兴奋的满脸通红的小女孩拉着手,站在窗前,随着蹦跳的小女孩葱白的手指,目光看向一个个考生。
不仅寻常老百姓,就是那些武者都被吸引而来,客栈另一处,两男一女三人捧着热茶,剑放在桌子上,眼睛不时望着下面的人群。
其他别处,不论老百姓,或者武者,或异士,都前来观看,逢此盛事,错过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