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荣大感意外,没想到这位凶名远播的人,居然性子如此直接,至少表面上,并不介意别人对他的称谓。这样的人性格极端,若是看你顺眼,你再惹他都没事,若是看你不顺眼,一言不合下把你打杀了,都无处说理去。叶荣心里也有些把握不住,这沙半城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不过至少对方现在说话还算客气,微一愣神之后,也是满脸堆笑道:“彭前辈威名远播,小子鲁莽来访,还望勿怪。”
“什么威名远播,臭名远播差不多。行了,你又不是外人,跟我弄这些玄虚做什么?进来吧。”彭沙果然很是直接。
我怎么就跟他不是外人了?彭沙的说法让叶荣有些犯傻,这只不过是抛出了一份五等药品,虽说是出自梅华资料中的偏门毒药,也不过是打着投其所好的心思,按这彭沙的身份手段,难道会见得少了?自己只想打动对方,求个见面机会而已,没想到还获得一点意外的信息,不是外人,难道说是跟梅华老师有关?想到这里,叶荣不由得有些警惕,梅华跟其交代过,三潭梅谷是在遥远的大陆东北,可不是这西南方的百疆域。
看彭沙的手势,叶荣暂时抛开了心中所想,既然可能跟梅华老师有关,那么就算没有这五线蛇血的事,自己也要闯一闯这小院落。于是随彭沙迈步向前,到了院门口,彭沙却不动了,叶荣愣了一下,这是怎么个意思,做主人的不走,让客人先走的?
彭沙并不解释,只是含笑望着叶荣,叶荣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向前,左腿刚刚跨入半步,还并未落地,叶荣就感觉出来了,这院落有古怪,灵气中蕴含着药物,虽然很淡,但是以他合成师的感知,却能够感觉得到。此时小青的讯息也同时从脑海中传来:“这里空气含有毒素,已经能够威胁到你的生命安全,我将分析结果传给你。”
既然知道空气有毒,叶荣那是绝对不会再贸贸然入内找死了,迈出的左腿也收了回来,转身望着彭沙道:“彭前辈这是何意?”
见叶荣的举动,彭沙也不由得有些疑惑,不过药绝对不会有错,于是开口低声道:“难道你的老师没告诉过你药谷的规矩?还是说你的药是从别的地方得来?”话到后面,语气已经慢慢变得阴狠起来。
叶荣无奈道:“前辈,这药的确是我亲自炼制,不过前辈说的规矩,药谷什么的,小子也是首次听说。”
“不可能,你的老师是谁,怎会如此不懂规矩?”
这下叶荣愣了,自己是梅华弟子的事情,绝对算是他现在藏着的大秘密之一,虽然这里已经远离西凉府,甚至远离乌云国,不过若非必要,他肯定是不会说的。谁知道面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倒底是打着什么主意。
见叶荣扭扭捏捏,彭沙突的开口低声道:“难道三潭梅谷已经没落至斯?门下弟子连基本的规矩都不教导?”
三潭梅谷四字,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将叶荣给劈醒了,这老头知道,他果然知道三潭梅谷,听他口气,也并非是三潭梅谷的人,而是什么药谷。当下无奈道:“老师教导我多日,却始终不肯提起自己身份,最终因为一些意外,我与老师不得不分别,临行前老师只来得及做些重要交代,前辈所说的规矩,却是不曾提到。”
听得叶荣这般说,彭沙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些,后面的明华见二人止步不前,一直在低声谈论,也是暗暗戒备,彭沙脸色的变化他看得一清二楚,一颗心仿佛都要跳到嗓子眼,如果彭沙真要动手,说不得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因此彭沙脸色转缓,他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那小子可怎么谈的,刚才还笑眯眯的,这转眼间就仿佛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彭沙并不放心,又追问了叶荣一些细节,这次叶荣看出彭沙应该是并不关心自己那些事,只是想搞清楚自己身份,是否真的是三潭梅谷传人,因此将一些关键信息隐去,倒是把此前的经历给说了一遍。
听叶荣讲完,彭沙才彻底将脸色放缓下来,稍微考虑之后道:“三潭梅谷与我千毒彭家一样,都是药谷的一员,你老师没跟你交代清楚,纵有千般理由,也是她的不对,不过她与我一般,都算是个叛家之人,这辈子估计是回不去药谷了。但是咱们药谷之人,就要讲药谷的规矩,你我并非本家,那么这药斗,还是要斗的。”
叶荣无奈,还是要斗啊,面前这老头子本就是玩药之人,显然驻颜有方,实际年龄估计当自己爷爷都还嫌多,居然一本正经的要跟自己斗。
彭沙也是看出叶荣的心思来,当下脸皮有些挂不住,呐呐道:“这个……老夫也不以大欺小,给你半日时间准备,药谷里的材料尽你挑选,老夫让你是个小辈,这院内就不再增加布置,半日后你将材料带齐,再来破这药局。我可先跟你说好了,这药斗并非我摆你破这么简单,药局里面,你也可以设局,咱们算是边设边破,直到有一方破解不出为止,才算是分出个高下。”
叶荣心道这药斗来来去去都是毒药,双方你下我解,我下你解,稍微不慎就有性命危险,可不比真刀子真枪的来的差,药谷的人都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就会下毒玩了。不过今天这局面,自己要是不斗,那沙半城的外号可不是白来的,一发起狠来不仅是自己,身后的两个甚至是谷口的十二个人,怕是都要遭了毒手,于是无奈的应了。
彭沙很是直接,吩咐老奴带着明华二人出谷去等着,这里即将变为一个没有硝烟的修罗场,外人在这基本就是送死的。叶荣跟明华细细交代了一下,约定了一天时间,这才自顾自的采集药材去了。
半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虽然满谷都是灵药,可普通的合成师来,估计该采哪些,不该采哪些都不知道,仔细回忆着梅华的方子,在小青的建议下,叶荣将谷内基本都转了个遍,他可不只看品级高低,而是看这里的药材药性如何,好容易将需要的材料准备得差不多齐全放入药包,叶荣这才略略放心。
回到小院门口,发现彭沙居然在门口端坐,叶荣搜集药材的时候,这老头子居然动都没动一下,叶荣刚想开口问老头子是否也要准备药材,却听彭沙朗声道:“小友如果准备妥当,只管进屋,老夫的材料,都在院子里备着的。”
叶荣心下暗骂,这死老头子原来早有准备,再不说话,一头进了院门,院里布满的的毒气实际是一种简单的三酡红,本来有一丝丝的淡红色,不过浓度极淡,不小心根本看不出来,这院内的毒,叶荣是早有准备的,解这三酡红的方子少说也有五六种,不过药斗并非简单的解毒,在解的同时还要下,于是手上速度加快,用简单的三种植物,外加他自己随身带着的一种药粉,混合后居然产生淡淡紫烟,随着微风吹动,渐渐的在院落中弥漫开来。
彭沙也是不慌不忙,叶荣如果连这三酡红都解不了,那么他死了也活该,不过现在看来这小子表现还不错,山谷里的材料他本人当然清楚,如果换了是他自己来解,起码都有两种方法可以解开,因此他也对解毒后叶荣可能选择的手段做了一些准备。感知全面发动之下,皮肤起的细微反应,已经瞬间传到他大脑,哼,这小家伙有一手,居然还混上了辛夷粉,不过这并难不倒彭沙,这老者年纪虽大,手下却不慢,两个解药的方法瞬间在他脑中形成,不过既要能够下毒,又不能影响解药对辛夷粉的抗力,能够想到两个方子已经不易,彭沙的手非常稳定,三四种材料在他手中缓慢的变换。
两人就各自在自己的一堆材料前拨弄着,这种药斗是叶荣第一次经历,心下十分的紧张,这种考验十分全面,首先就是感知,感知弱了对于药性的分析正确率,分析速度都会产生影响,然后就是对于药物知识的把握,分析出来了,脑子里面必须要快速的产生应对的方法,再之后就是对于萃取合成手段的考验,方法出来了,必须马上将之付诸实践,并且还不能出错。
有一点最要命的就是,从第一种药物投入这个场地开始,每一次的解毒再下毒,都不可能完美的将之前的影响完全的消除掉,因此每次动手之前,所需要分析的药物成分会越来越多,随着时间的累积,可以到达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要么就是感知度特别的强,能够仅仅利用感知完全的把握现在药斗场中的各种药物药性,并且做出应对的手段,要么就是记忆力要特别的好,能够记住之前的每一个步骤,以及会产生哪些额外的影响,才好对症下药。
两人解毒下毒已经七八个来回了,这时候药斗场的空气中起码已经混合了不下五十种药物,这些药物虽然大多因为药性相对而产生了中和,但是不同的药物或多或少的都会有一些残留,叶荣的额头已经产生了一排排细密的汗珠,他的双手一直不停的在动着,小青有意相帮,却被叶荣拒绝了,这是对叶荣的一个考验,只有真正经历过这种考验,才能获得足够的成长,现在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摆在面前,叶荣要是放弃的话,跟傻子无异。
反观另一面的彭沙,则比叶荣要从容得多,因为年龄的关系,他的感知敏锐程度还要超过叶荣,另外也是得益于他平日对于药性的积累跟熟悉,虽然每每分析出来之后只能够得到那么一两种为数不多的方法,不过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真正被难住过。这也是因为双方现在所拼斗的都是一些常规的药材,要找到对应的解决材料并非很困难,虽然双方传承不同,应用的手法也各异,但是显然千毒彭家也并非什么弱势力,因此彭沙显得是游刃有余。
又斗了三回合,如果没记错的话,现在空气中的总药物成分已经达到了可怕的七十二种,不过因为是较量为主,并非迅速致命的死毒,因此总还能留给人一定的操作时间。叶荣整张脸上都是汗珠,脸庞因为药物影响的关系,变得有点微微发红,看来这么多种混合的药物,多多少少还是对他产生了影响。彭沙那边现在也不如之前那么潇洒了,现在他的感知需要对各种药物进行细分,再凭借对之前步骤的一些记忆,脑子里面形成方子的速度已经要慢一些,虽然还能继续,不过已经有些吃力的征兆,不过他因为经常跟药物接触,在对于药性的抗力方面,比叶荣要强上很多,所以脸色并没有太大变化。
当药物成分达到可怕的一百零七种时,叶荣终于再也坚持不住,他手上的动作已经来不及完成药物的合成,随着空气内药物成分的吸入,缓缓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