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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往事如烟

林木掩映中的小院子,安静清幽,灿烂的阳光洒落在院子里。方平打开房间内的门窗,让明亮的阳光透进来,一些绿色的藤蔓,爬绕在窗户上,翠绿欲滴,生机勃勃。

方文俊在床上躺了一个来小时,逐渐恢复了些精神。又喝了一碗人参燕窝粥后,他的体力也有所恢复。

方文俊示意方平扶他起来,方平扶起父亲,二人一起走到院子中央的树荫下。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照射下来,形成大大小小的光斑。习习的凉风吹在脸上,痒痒的。鸣蝉的声音,从远处不知名的树木上远远地传过来。

二人在清凉的石凳上坐下,方平便问,“爹,你刚刚怎么就吐血了?”

“刚刚你三叔的儿子过来拜见我,他说他叫方不悔,我一时激动,就吐血了。”方文俊道。

“为何你一听说不悔兄弟的名字,就这么激动?”方平有几分不解,问。

方文俊脸上浮现出悠远的神情,“不悔这个名字,是三弟去世前取的。三弟知道他去世之后,我必定郁结难解,所以给自己的遗腹子取了这个名字。我知道他取这个名字,是想告诉我,他纵死不悔。”

“三叔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怎么死的?他跟爹您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方平见父亲脸上神色平缓,知道他吐血之后,多年郁积的情绪有所缓解,此时,当是他心绪最为安宁的时候,便开口问道。

方文俊双目微微一眯,似乎沉浸到了悠远的往事当中。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将十四年前的往事,一一说与方平。

十四年前,方文俊是家族年轻一代中最为杰出的人才。年纪轻轻便修炼到了淬体境巅峰,是最有可能继家主方铁山之后,跨入宗师境界的人,也被视为下一代家主的不二人选。

在一次游历中,他与碎叶城周家家主的孙女周兮若邂逅,周兮若对他一见倾心。方文俊回到铁木堡,周家,便派人前来说亲。

碎叶城周家,势力远在方家之上。与周家联姻,方文俊未来的家主之位便确定无疑。方家,也能因此而更上一层楼,将势力扩张到碎叶城。

由女方主动提亲,且提亲一方还是一个势力异常庞大的家族,这样的事情,简直就是天上掉落的馅饼。就在方家人欢欣鼓舞的时候,方文俊,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原来就在那次返家的途中,方文俊因一次行侠仗义的举动,救下了一名被追杀的姑娘柳若诗。柳若诗被救之后,死心塌地要跟随方文俊。方文俊因怜生爱,与她定下终生之约。

因为柳若诗父母已亡,无依无靠,方文俊本待过些日子,才向父亲禀明心愿,迎娶柳若诗。周家的提亲,令方文俊不得不提前宣布与柳若诗的婚事。

方文俊拒绝周家提亲,坚持与柳若诗成婚,令得方家长辈大为震怒。方铁山直接宣布,倘若方文俊迎娶柳若诗,柳若诗终生都不能踏足文烈府半步。

方家所有人都反对方文俊的选择,只有三弟方文泽,支持大哥的决定。方文俊不依不饶,在文烈府外与迎娶了柳若诗。他们成亲的时候,方家,只有方文泽一人替他二人张罗婚事。

成婚之后,方文俊拼着一口气,决定前往碎叶城开设商铺。他要证明,不依靠周家,铁木堡,也有实力将势力扩张到碎叶城,在城中立足。

方文泽追随大哥前往碎叶城,帮助大哥建立了商铺。不久之后,商铺遭到城中一股势力龙虎帮的打压。方文俊与方文泽与龙虎帮一场血战,双双重伤。幸亏二弟方文渊夫妇赶到,将二人救了回去。

返回铁木堡后,方文泽不久伤重不治离世,留下遗腹子。方文俊经脉内脏受损,修为大降,形同废人。方文渊之妻在救人时中毒,三年之后也离开了人世。

方文俊大受打击,心灰意冷。三弟的死与二弟媳的伤,令他内疚不已。而方氏一族的族人,更是因此而怪罪于他。

万念俱灰之下,方文俊前往青牛庄定居。之所以选择青牛庄,是因为青牛庄庄主方青牛,当年也是因为在族中受到排挤打压,才愤而出走,孤身建立青牛庄。

方文俊在青牛庄住了十四年,一直不再回铁木堡。第一因为当年面对龙虎帮的惨败,令得他重伤难愈,自信心也大受打击。第二,家主方铁山一直生他的气,不愿意接受柳若诗。第三,方文俊心中,始终对于二弟和三弟怀有内疚之情,他不敢回去面对他们。

方文俊像讲别人的故事一样,把十四年前的往事讲了一遍。将事情说完后,他不自觉间,又已泪流满面。

方平在一旁听得唏嘘不已。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三叔给自己的遗腹子取名不悔,其间蕴含的是怎样的一份兄弟情义。

方平眼眶泛红,道,“三叔情深意重,义薄云天,可惜我无缘见他。”

方文俊以哽咽的声音道,“十四年来,每一次想到三弟,我便觉心中有愧。是我做大哥的对不起他。”

此时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方文俊,连忙取出手绢,擦拭眼泪。

不一会,有人推门进来,却是方菲儿带着一名小丫鬟,提着两个食盒过来看他们了。

方菲儿一进院子,便看到方文俊在擦拭眼泪,方平也是眼眶泛红,连忙过来劝慰他们二人。又命那小丫鬟放下食盒,赶紧去请方铁山等人过来。

不一会,方铁山、秦雅兰、方文渊和方不悔四人齐齐过来,来到了院子中。方菲儿便叽叽喳喳地道,“爷爷,爹,婶子,你们快劝劝他们两个。刚刚我过来给他们送补身子的吃的,结果发现他们两个大男人在院子里哭。”

方铁山上前几步,道,“文俊,怎么回事?”

方文俊打起精神,道,“没什么事。只是刚刚跟平儿提起他三叔的事,一时心痛,伤心落泪而已。”说话间,方文俊眉头紧蹙,脸上隐隐一层沉痛之色。

方文渊在一旁忍不住出言道,“大哥,有几句话,我一直想跟你说,可是没有机会。今日,我便直说了吧。三弟他勇武豪侠,淡看生死。他追随你,纵死无悔。这么些年来,我们都逐渐想明白了他的心思,为何偏偏是他誓死追随的你,始终耿耿于怀,内疚于心呢?”

方文俊声音又禁不住哽咽起来,“我不是悔,而是恨!我恨我自己,当初怎么会那么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凭手中拳头,便可打出一片天下。是我的无能和狂妄,害死了三弟。”

方不悔上前一步,朗声道,“伯父,请听小侄一言。爷爷和娘常教导我,我方氏一族男儿,生于世间,当勇猛精进,以家国之事为重,性命生死次之。只要是为家国,为大义而死,便是死得其所,虽死犹荣。我爹当年与伯父为家族拼死而战,也当得起这八个字。我想他若泉下有知,也必定不愿见伯父你如今这副模样。”

方不悔虽然年轻,但是言谈举止间,自有一股坚定从容的气度。他在诸多长辈面前朗声而言,语音清越,语调从容,处处透出一股置生死于度外的豪气。

方文俊眼眸之中,依旧满是伤痛之色,道,“祖宗遗训,我如何不知?只是,想着三弟英武豪侠,却因我而英年早逝,我心中着实痛入骨髓。”

方铁山叹了一口气,道,“文俊,这都不是你的错。当年我确实气你少不更事,为一己私情而罔顾家族利益。但如今想想,你用情至深,信守诺言,实非我们所能及。当年你三弟,才是真正第一个理解你的人。”

方文俊脸上伤痛之色愈盛,“不错,当年我拒绝与碎叶城周家的婚约,坚持迎娶没有任何背景的若诗,举族反对,只有三弟一人支持。我去碎叶城经营商铺,也是举族反对,只有三弟孤身随我前往。只可惜他如此追随于我,我却不能护他周全。”

方文俊谈起方文泽的往事,方铁山与方文渊,脸上也不由浮现悲伤之色。方文泽虽然年少而夭,在他们几人心中,却是占据了最为重要的位置。

秦雅兰淡淡道,“文泽淡看生死,大哥无需介怀。我想文泽在世,他最希望看到的,也是我们依旧快快乐乐地生活着吧。”说话的时候,秦雅兰脸上,浮现一个淡淡的笑容,犹如薄雾轻云。而她眉眼间的那种忧郁之色,也是淡如薄纱,却又挥之不去。

方铁山点点头,收起悲痛之情,道,“如今这些事情都过去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我们能一家团聚。文俊,过些日子你伤好些了,就回去把若诗接过来吧。”

方文俊摇了摇头,“我在青牛庄十四年,已经习惯了,还是回去住好些。”

方铁山脸上显出遗憾之色,顿了顿,道,“那你回去后若有空,带若诗过来看看吧。”

方文俊微微点头,“等青牛庄的局势安定下来,我就带若诗回来一趟。”

方平在一旁听着二人如此说话,心中大为欣慰。方铁山当年因为方文俊取柳若诗之事迁怒于他,最终导致方文俊负气前往碎叶城,酿成悲剧。如今方文俊说要带柳若诗回铁木堡看看,那便意味着,他们父子,终于放下了心中芥蒂,言归于好。

此时时辰已近中午,方铁山大手一挥,道,“我已经命人安排了饭菜,大家先吃饭吧。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边吃一边说。”

这一顿饭,可谓是他们这一家子十四年来最为齐整的一顿饭了。方文俊虽然身体有伤,还是强撑着身子坐到席上去,象征性地吃了一点东西。

(青牛庄的故事,至此便基本告一段落了。年少而夭的三叔方文泽,在我心中是一个灿若星辰,光彩照人的人物。谁有空帮我写一个他的外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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