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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孙老之威

惩治完自己的下属,虬髯大汉抬眼偷瞧孙老的气色,却发现孙老仍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漠然表情。

“呀呔!”

虬髯大汉没有丝毫的犹豫,立马大喝了一声,咬着牙反手抄起了腰间的长刀,兜头盖脸地冲着自己惊慌失措的下属斩了过去!

这家伙居然想用自己属下的一条命,向孙老请罪!

苏起见场上众人的目光都被那虬髯大汉的举动牵引了过去,于是便顺势向着船舷的方向后撤两步,想要借着这一时的混乱跳船离去,想必在这更紧要的关头必然不会有人注意到他这样一个小人物的去向。

可就在苏起已经快要摸索到船舷的边缘时,一直站在苏起身前的西门不庆突然大喊了一声:“刀下留人!”

“嗡!”虬髯大汉本就没有必杀的决心,听了西门不庆的呼喊自然稳稳地停住了刀势,刀身由于巨大惯性的作用不断地震颤着,就像是头失去了嗜血机会的猛兽在不甘地咆哮。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转向了西门不庆所站的位置,而西门不庆庞大身躯背后,正在悄悄开溜的苏起自然也一下子成了众人眼中的焦点。

苏起见状只得无奈地停下了步子,低着头沉着脸,在心中将西门不庆这个死胖子暗暗诅咒了千百遍。

西门不庆哪里知道自己坏了苏起的好事,他见众人都将目光投注到了自己的身上,顿时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低声道:

“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位施主,你因为些许小事便要坏这人性命,这样不好!”

西门不庆面露慈悲,满身的肥肉尽皆透着一股纯善憨直,让人一瞧便觉得他说的乃是肺腑之言。

虬髯大汉本就没有在此地见血的念头,此时听了西门不庆的话顿时连连点头,顺势说道:

“大师所言极是,是小的鲁莽了!侯三儿,大师饶了你一条小命,还不快快拜谢!”

“大师真乃大慈大悲的活菩萨啊,小的谢大师不杀之恩,谢大师不杀之恩哪!”

这侯三儿也是在盐城厮混了不少年的老油条了,事情到了这地步哪里还猜不透这其中的猫腻,于是虬髯大汉刚一做出暗示,他便立马将话头接了过来,并就地扑倒在地连连磕起了响头来,那虔诚的劲头怕是连佛祖见了都是要动容的。

西门不庆本就是天真无邪之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早在被虬髯大汉称作大师的时候他的白胖圆脸便已经涨得通红,此时见有人朝自己跪拜不止更是愈发的惊慌失措了起来。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西门不庆连连摆手,快步走向了侯三儿,伸手便要将侯三儿搀扶起来。

虬髯大汉见西门不庆如此心慈稚嫩,顿时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

呼,我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看来这寺里的和尚也好糊弄得很哪!

虬髯大汉暗暗自得,磕头不止的侯三儿也放下了心来,所有人都以为这场冲突将要以和平的方式就此为止了。

可就在此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笔直地刺穿了那侯三儿的喉咙。

“哧!”

一声轻响,黑影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轻易地刺穿了半尺厚的甲板,瞬间便没了踪影。

“噗!”

一抹妖艳的红练蓦然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侯三儿拼命捂着自己的脖子,却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这死亡之泉的喷涌。

虬髯大汉看着甲板上抽搐不止的侯三儿,眼睛顿时瞪得滚圆,方才的得意劲儿早已经没了踪影。

所有人都没料到事情会再起波澜,一个个全都呆立在了原地。

西门不庆距离那侯三儿最近,所以猝不及防之下被血水洒满了胸前的衣襟,就连胖脸上都沾上了不少猩红的血渍。

西门不庆的嘴唇轻颤了几下,有些惶惑,有些惘然地抬起了头,说道:

“这是为什么?”

他在和孙老说话,方才出手的便是一直站在高高的船舱上漠然无语的孙老。

孙老没有回答西门不庆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对那犹自发呆的虬髯大汉说道:

“这个家伙最少还能撑半柱香的辰光,如果你们当家的脚程够快,他也许还能活!”

孙老的意思很明显,侯三儿还有半柱香的命,若是紫衣帮的当家的不能及时赶来,那么其余的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砰!”

一蓬艳丽的烟花从船上高高弹射到了空中,在空中绽放成了一柄紫色的匕首。

虬髯大汉当机立断地拉响了帮内最高级别的传信烟火,倒不是说这侯三儿的命在他眼中有多值钱,而只是实在担不起惹恼了孙老的可怕后果。

看着天空渐渐消散的焰火,紫衣帮的帮众们面面相觑,一时间默然无语。

紫衣帮在盐城的势力不小,否则也不可能稳稳地把持住了盐城港口这个生财的黄金地段。他们的帮主莫说在盐城,即便是在整个大明朝那都算得上是赫赫有名的一方**巨擘!

可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头子居然敢限令自家的帮主半柱香内赶到,这老头子,到底是什么身份,那面奇怪的旗帜有代表着怎样可怕的势力!

紫衣帮的帮众们自觉地丢下了手中的兵器,然后怯头怯脑地龟缩到了甲板的角落里。

他们不知道孙老是谁,他们也不想知道。

因为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这是盐城里三岁稚童都明白的道理!

有人怕知道,有人想知道。

就在紫衣帮的一众人退到一旁时,西门不庆的怒火也被彻底地点燃了起来。

他本就是个心思单纯的少年,不管是谁做出了不合他心中法度的事情,他都想要问个因果,求个所以然,哪怕这人是他一直尊敬孙老。

可这回西门不庆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人一拉袖子止住了话头,胖子猛一回头,却发现拉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方才还有些鬼鬼祟祟的苏起。

“你拉我作甚!”西门不庆一脸的嗔怒,使劲儿地摆了摆袖子却没能从苏起的手中挣脱出来。

“那你想作甚!”胖子不爽,苏起更加不爽,心想你这胖子胡乱开口坏了小爷的好事也就罢了,此时这种场面还想胳膊肘往外拐,难不成非得把那阴面煞神给惹恼了不成。

“自然是要和孙老理论一番了,那人已经认错了,可孙老还想取他性命,这事儿做得实在有悖佛理,犯了杀戒,将来是要被佛则惩罚的!”

西门不庆一脸的义正言辞,看向孙老的目光少了几分往日的尊重和敬畏,多了几分庄严持重的神韵。

“你白痴啊!”苏起见西门不庆还是一根筋顿时有些恼怒地拿手指捅了捅这货肥硕的腰身,然后信口道:

“告诉你吧,这叫侯三儿的家伙可不是个什么善主儿!他三岁便开始骗小伙伴的糖葫芦,五岁就偷表姨的肚兜,七岁就偷看邻居家的寡妇洗澡,九岁就……二十三岁就毒死了邻居的表姐的姑妈的外甥女加的一头猪,二十五岁就……”

“停停停!”西门不庆被苏起一连串连珠炮般的言词轰了个欲仙欲死,待到听到侯三儿二十五岁时的光荣事迹时才猛然醒过了身来,连忙反问道:

“你,你,你认识这侯三儿?”

“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渣!”苏起梗着脖子一脸的正气。

西门不庆挠了挠头,不解地问道:

“那你怎么知道他这么多事儿?”

苏起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说道:“自然是听人家说的!”

“听谁说的?”胖子追问。

苏起沉吟一声,道:

“呃,这是秘密,我答应了人家不透他的名字的!”

胖子闻言眼睛一亮,忙低声道:

“无妨,我这人嘴巴最严了,你告诉我,我保证不说给别人听!”

“真的?”苏起斜着眼睛打量了西门不庆一眼,似乎有些怀疑。

西门不庆挺了挺胸,以显示自己很值得信任。

苏起一咬牙,说道:

“好吧,看在咱俩过命的交情上,我便说与你听罢!这人哪,便是鼎鼎有名的……咦,来了!”

“易来乐?谁呀,没听说过呀!”

西门不庆闻言一愣,有些疑惑地捏了捏自己腰间的肥肉,一脸的无辜状。

不去理会西门不庆的天然呆,苏起笑嘻嘻地对着孙老的位置比划了一个成功的手势,然后便将目光投向了码头。

孙老本就没有将这赫赫有名的紫衣帮放在心上,所以对码头上的动向并不如何关心,反倒是对苏起故意比划出来的手势表现出了几分兴趣。

见自己一样头疼的少爷罕见地被人牵制住,没有一根筋地站出来和自己唱对台戏,孙老有些小小的意外,心想,这世上的诸般缘法还真是奇妙!

有道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看来这叫苏起的小娃儿还真是救对了,他那一套对付少爷这样的明朗少年还真是屡试不爽。

就在孙老心中想着些与场上形势无关的题外话时,码头上的动静愈发得大了起来。

很快,码头上的人群开始向着左右分涌了开来,一道微微扬起的烟尘由远及近,很快就来到了船前——

紫衣帮的帮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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