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马蹄声,踏在青砖之上,仿若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能在天水城中骑如此快马的,非李氏族人不能。
所有听到马蹄声的人都收敛了声息,静待那骑马之人的出现。
一骑红粉,如同在疾风中飘飞的一朵红艳桃花,掠过无数惊叹的目光,狂奔至十字路口,一勒马缰,将那奔驰的骏马硬生生地拉起半个身子,刹住身形。
马蹄声,骤停。马鸣声,长嘶。
本想调转马头的李非鱼见那骏马不听使唤,只好顺势翻身下马,潮湿的白嫩双手被马缰勒出两道赤红血痕,隐隐生痛,但她却只能咬牙忍着,无心顾及。
她已经遥遥看到了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躺在地上向她投来求救的眼神,还有自家两位供奉躺在血泊之中,不知是死是活。
废物,迟早有一天要自取灭亡!
看到李阳明还活着,李非鱼心中松了口气,暗骂了一声,向对着她笑脸盈盈的李顺走去。
那群骑马兵卒见到李非鱼,慌忙下马,单膝跪伏于地,个个都是低头不语,更不敢直视她紧蹙眉头下的如柳冷目。
那位心中仓惶着走向自家主子的兵卒统领见到李非鱼,也是长吐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停住了脚下步伐。
李非鱼从他身边经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却得来毫无尊敬之意的淡漠目光。
心中苦笑一声,李非鱼疾步走到老常身后,无视着李顺的火热目光,躬身说道:“多谢大师手下留情,还望大师慈悲,饶我这个不成才的弟弟一命。”
见老常不答话,李非鱼又说道:“若是大师愿意放过家弟,我可以答应大师的任何要求。”
“你确定是任何要求?”老常没有回头,淡然发问。
李非鱼毫不迟疑地低声答道:“是。”
老常又问道:“这李家你能做的了主?”
李非鱼迟疑地望了地上的李阳明一眼,咬了咬牙,说道:“能。”
老常放下手中的筷子,回身说道:“那你嫁给我家少主。”
“什么!”
李顺和李非鱼同时惊呼一声,虽是同样的两个字,却是包含着完全不同的感情,
李顺本在窥视李非鱼胸前泄***,听到老常的话,一口面没吞下去,全给喷了出来,不知道老常这是发的什么疯,无缘无故就给自己当起月老来了。
好在老常修为在身,一拂手那些面就全落到了桌上。
李非鱼万万想不到老常会在众人面前提出这般无礼的要求,面色羞怒,却又不敢反驳。
沉默良久,李非鱼迟疑着开口说道:“大师……”
“怎么?”老常打断李非鱼的话,说道:“你不是说任何要求么?”
李非鱼心中话语被老常一言全给噎了回去,蹙眉看了看对面用一种戏谑的眼神注视着她的李顺,跺了跺脚,恨声说道:“我答应。”
“哈哈哈。”老常开怀一笑,说道:“好姑娘,我和你开玩笑的。”
李非鱼闻言舒了口气,面色却越发得红润,好似一朵盛放的石榴花。
李顺倒是不意外,老常一路来没少戏弄他,料想他这一言多半是戏言。
“不过”,重新回过身,拿起碗边的筷子,老常说道:“听说你也要去丰京,就和我们同行吧,我们也正要赶往丰京。”
李非鱼闻言柳眉一挑,疑惑地问道:“大师怎知我要去丰京?”
老常吃了口面,说道:“知了便是知了,何必问这边多。你只需要回答答应还是不答应。”
这个要求也是十分古怪,李非鱼不知老常这要求是不是又在戏弄她,试探着问道:“大师是否又在开玩笑?”
老常答道:“不是。”
李非鱼望了地上的李阳明一眼,说道:“我答应,不过还请大师先放了家弟。”
“你可以滚了。”老常看也不看那李阳明,淡漠发声。
李阳明闻言如蒙恩赐,慌忙从地上站起,也顾不得自己的姐姐如何,踉踉跄跄地向前方士卒所在之处奔去。
那一直在不远处盯着这方情况的士卒统领连忙小跑向前,诚惶诚恐地扶住自家少主。
李非鱼看着李阳明和那帮士卒离去的背影,心中长叹了口气,静默地站在老常身后,眼角有些发酸。
老常将碗中的面汤喝尽,站起身望着李顺说道:“该上路了,结账吧。”
李顺口中嚼着面,含糊不清地说道:“老常,我还没吃完呢,再等会。”
老常抖了抖手中的藤鞭,说道:“走吧,留些遗憾,才会有念想。”
“小二,结账!”畏惧地望了老常手中藤鞭一眼,李顺只得无奈地转头向正在锅炉前忙碌的小二吼了一嗓子。
小二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躬着身子低声问道:“那,刚下锅的两碗不要了么?”
李顺扒拉了最后一筷子面,站起身,挥了挥手,说道:“不要了,一并结了就是。”
四碗臊子面,不过一百文钱,对于李顺而言不过是毛毛雨。
看到李顺结了帐,老常转身对李非鱼说道:“李姑娘,上车吧。驴车简陋,辛苦你了。”
“这就要走么?”虽然见到老常的举动,李非鱼便知道了老常的意思,却还是忍不住发问。
老常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姑娘上车吧。”
想不到这说走就走了,李非鱼望了前方已经没有自家人,只剩下那孤单骏马在那徘徊的十字路口一眼,凄婉一笑,上了驴车,入了车厢之中。
见到李非鱼走入车厢中,李顺疑惑地看了老常一眼,凑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老常,你是要把她当人质么?”
老常白了他一眼,说道:“人质还不如抓那李家少主。别啰嗦,快上车!”
李顺走到毛驴右方,爬上车辕,不死心地对着上了左方车辕的老常问道:“那你让李姑娘跟我们同行干啥?”
老常挥了挥手中藤鞭,示意毛驴开动,说道:“我看你见到人家就双眼发直,现在她上了我们的驴车,你不是应该高兴才是么?”
“我是高兴啊”,李顺望了望身后颤动的帘布,说道:“可人家一姑娘连衣裳都没带,你就让她跟着咱们走了,这不为难了人家姑娘么?老常,你就老实说你按的什么心吧。”
老常搭手遮阳,远眺了前方碧蓝如洗的天空一眼,说道:“衣裳可以再买,人错过了可就再没机会了。”
李顺闻言蹙起眉头看了老常一眼,不再发问。
车厢内的李非鱼侧头望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天水城内景色,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