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每晚我都会梦到那个黑衣人脖子扭成诡异的角度，嘴唇一张一张，汩汩的流着血，他瞪着我，嘴角却挂着一抹嘲笑，直愣愣的朝我走来。
我已记不清这是我第几次满头大汗的惊醒，那日我的突然发难好像抽干了浑身的力气，近几日都是昏昏沉沉，头重脚轻。
醒后，我照旧去看苏辰，那日他晕了过去，现在还未醒来，小和尚日日守在他的身边，却依旧不见好转。
我将半长不短的头发随意绾了起来，使我看上去不那么怪异，简单打扮后我出了房门。
一路上走得颇为辛苦，因着那事，整个魔教上下看我都不顺眼，一路白眼加指指点点，一小段路，竟走得如此辛苦。
苏辰安静的躺在床上，漂亮的脸蛋异常苍白，陷入昏迷的他此刻少了平日里的盛气凌人，现在瞧着竟让人心中生怜。
小和尚刚刚为他把完脉，柳月清立刻上前将苏辰扶起，一勺一勺的喂起药来。
往常，两人见到我总少不了一阵闹腾，如今却视我为空气，这般改变，我心中难过，却也不好意思开口询问。
我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最终停在了小和尚的身上：“小和尚...苏辰,他怎么样了？”
小和尚轻轻抬眼看了我一眼，状似无意，很快又不再看我。
“无碍。”
“可是...为什么到现在还不醒？”
两人都没再理我，柳月清喂好了药，扶着苏辰躺好，又为他盖好被子，转身就要离开。
我急忙上前拉住他的衣袖：“柳月清，你们这是怎的了？为何都不理我？”
他的视线落在我的手上，继而盯着我道：“哼，这么久竟是养了个白眼狼么？倒是我看走了眼。”
“我....”我知他言语刻薄，想不到真的听到了之后心中竟是这般难过，那句话像是万斤的巨石，死死堵住胸口，好不痛苦。
“他...他怎么那么傻，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说道最后，声音竟没有了底气却来越小细弱蚊蝇。
柳月清袖子一挥，就挣开了我的手，对我吼道：“你知不知道老大就因着一句话从未饮血，你可知那种万蚁蚀骨的痛苦！现在又因着你变成这副样子。”顿了顿，情绪似乎有些稳定了：“你可知山下是什么情况，老大还有闲心整日陪着你，结果呢，这么掏心掏肺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真是叫人心寒！”
他的话让我无言以对，不知不觉红了眼眶，鼻子有些发酸，却不敢去看他，说实话，柳月清对我是好的，虽然人贱了点，可对我是实打实的好。
我低垂了头，浑身像灌了铅似的，往日种种仿佛历历在目，是啊，不只柳月清，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对我很好，残忍如苏辰，亦是将我扔进训练场没几日就将我带了回来，他的心里，终究是舍不得的。可是.....他们是魔教啊！
“对不起......”我哽着嗓子，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却拼命的忍着不敢落下来。
“晓小。”
一直不做声的小和尚突然开口。
我抬头，泪眼婆娑的瞅着他，他叹口气道：“为今之计也只有你能帮教主了，我问你，你可愿意？”
小和尚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我却听出他声音里的疏离，嘴一瘪，眼泪又淌了出来。
“你先别哭，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小和尚似乎有些无奈，朝柳月清投去求救的眼神。
柳月清叹口气，不情愿的伸了袖子，粗鲁的抹掉我的眼泪：“白眼狼还知道哭。”
我见他声音不似刚刚那样，心里莫名的欢喜，更是拼命忍了眼泪：“我愿意。”
小和尚似是放心的长叹一口气：“那便好。”
只见小和尚一手抽出一把匕首，一手朝我挥了挥手。
我忙不迭的跑过去，按他示意坐了下来。
“晓小，我知你一直想离开这里，能否告知我其中缘由？”
我点点头，小声道：“因为这里是魔教，都是....”我偷偷看了小和尚一眼，见他拿出一只碗，神色依旧平静，我壮了壮胆继续道：“都是坏人......”
小和尚不做声，一旁的柳月清倒是笑出声来：“哎....坊间的话本子当真害人不浅。”
“晓小，何为善恶？”
我一愣，不知小和尚为何这么问，小和尚不等我回答，一边将匕首在火上烤了一烤，然后将碗推近我。
突然眼前一黑，双眼被一双带有薄茧的手盖住，那只手温温的，令人倍感舒适。
“世俗之人，情未见洗涤，以致有认善为恶，认恶为善的过咎来。不但不责怪自己是非颠倒，反而却埋怨因果报应无稽。”
手腕一凉，却未感到疼痛，黑暗中我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只听小和尚的声音好似从遥远的地方飘来，弯弯绕绕，最后飘进我的心中。
“凡是有益于人的都是善，只利于己的全是恶。有益于人，即就是骂人，打人都是善；只利于己，哪怕是敬人，利人都是恶。利人是公，公即是真；利己是私，私即是假。出自真心利人是真；表面假装行善是假。无所希求而行善利人的是真；有所希求而行善利人是假。到底是真是假，还需晓小你自己细心体察。”
“好了。”
黑暗消失，突然的光明让我有些不适，片刻过后，我发现手腕已被包好，有淡淡的血迹透出，小和尚递给我一粒药，叫我直接吃下。
“晓小，既然在这里待得不开心，那便离开吧。”
“离...离开？”
我一时未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小和尚。
可是小和尚兀自收拾着，全然不理我。
柳月清道：“这么看来，当初林桐那小子放了秦朗一条生路倒也不错，不至于让你无家可归。”
我又是一愣，太多的信息让我有些发懵，我还呆呆的站在那消化着他们说的话，柳月清上前拉着我就往门外走：“走吧，去收拾下，我亲自送你下山。”
我不知所措的看向小和尚，只见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道：“不必担心教主。”
“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