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树叶大多都黄了，鸟儿在树枝上婉转吟唱，这座大山又迎来了一个秋。农田里错落的有许多人影，收获的季节总是显得特别忙碌，一捆捆的稻谷被收割起来，人们的脸上洋溢起一副丰收的喜悦。
“李二哥，李二哥，你媳妇儿要生啦，快回去看看！”远处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李二哥听见马上抬起头，看到是隔壁的张大壮，听到自家媳妇儿要生了，李二哥丢下手里的镰刀拔腿就往家赶，一路上的村里人都在道喜，恭喜李二哥年近四十终于盼来了孩子。
李二哥推开自家院子的，看到家门口已经围满了人，自己的老爹老娘，家里的亲戚，看到隔壁张大壮的媳妇儿抬着盆热水进了屋子，里面传来自己媳妇儿歇斯底里的喊叫声，李二哥头一次体会这种将为人父的感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门外走来走去。
“李二嫂，吸气，使劲儿往外推，吸气…”产婆一手拉着李二嫂的手，一手摸着孩子的头是否出来。
“啊，我不生了，我不生了…”李二嫂一边喊着，一边使劲儿把肚子里的孩子使劲儿往外推，可是这孩子像铁了心一样，怎么都不肯出来。
“怕是要难产了。”产婆见着半天没有起色，李二嫂已经开始筋疲力尽。脸上的神色也开始紧张起来。
“怎么还没出来，急死人了。”李二哥听着屋子里一直不断的哭喊声，心里更加焦急起来。这生孩子用得了那么久吗？
“怕是难产了，李二，情况不妙啊。”李二的老娘见过太多生产的场面，这样的情况八九不离十是要难产了。这个年代，要是产妇难产，能母子平安的少之又少，李二听老娘这样说，心顿时凉了半截，这不管是保住了大人还是保住了孩子都是有个人要死。李二跟媳妇儿结婚结的早，但是十几年过去了媳妇儿肚子一直没消息，虽然这样夫妻感情一直还是很好的，忽然得到这样一个结果，李二已经开始心如刀割。
“吱呀。”李二家的门被推开来，产婆从了出来，手上还沾着李二媳妇儿的血。
“李二哥，你媳妇儿难产了，你是要大的还是要小的？我只能尽力，你媳妇儿已经开始大出血了，只怕都要保不住。”产婆知道里面的情况已经到了危机关头，能不能保证一个要看运气。
李二顿时就懵了，都保不住，自己活了将近四十年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就要得到如此报应！
“你进去吧，随缘吧。”李二的老爹见自己儿子已经失了方寸，知道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既然这样那就随缘吧。产婆听了点了点头，进了屋子关上门。
李二的老爹已经年近八十，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精神头一直很好，家里的几个子女也都算孝顺，都轮流着养育二老，听得在家老爹这样说，李二心里想，随缘吧，有缘的自然会留下。
“啊！…哇哇哇”屋里传来李二嫂的一声尖叫紧接着是孩子的啼哭声，门外的众人终是松了半口气。
“啊！”却听见门内传来产婆的一声尖叫，门外众人听见怕是孩子也出事了？急忙推开门，之间产婆抱着怀里的孩子，一脸惊恐，而床上的李二嫂确已经失去了生气，身下的一大滩血染红了大半张床单。
“叫什么！”李二的老爹见媳妇儿去了心里也是难过，见产婆还对着自己得来不易的孙子一脸惊恐，心里有些许不安。
“这孩子，怕是…”产婆话没有说完，把孩子递给李二的老爹，李二的老爹有些疑惑，小心的接过孩子，低头看了看，这一看把李二的老爹也是吓的一惊，这孩子天生异瞳，左眼是寻常的黑，右眼确是血红。
“怎么了？”李二的老娘见自家老伴脸色不对，也是觉得奇怪。
“没什么，孙大娘，你随我来。”李二的老爹把包着孩子的褥子理了理，盖住了孩子的半张脸。李二的老爹提起步子就往外走，被唤作孙大娘的正是产婆，产婆跟着李二的老爹进了隔壁的屋子。
“孙大娘，这孩子虽与常人有异，但是也是有缘做了我李老汉的孙子，还望孙大娘出去后莫要将此事宣扬。这是一点心意，出去后望孙大娘说这孩子右眼天生便瞎了。”李二的老爹李老汉从怀里摸出一个手绢包的一包钱递给孙大娘。孙大娘对于自己接出了这么个孩子心里也是忐忑，但是看了看孙老汉，虽年事已高眼里却早已收起了惊慌，轻轻拍着孩子的背。
“我晓得，孙老汉都这么吩咐了，我自然不会出去乱说。”孙大娘接过了李老汉递过来的钱，揣进怀里，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自己自然不该出去胡说，做产婆的还是要积点德。
“多谢了，孙大娘，你先回吧。”李老汉看着怀里安静的孙儿，眼里满是怜悯，这孩子怕是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啊。李老汉心想，把孩子轻轻放在床上，从箱子里扯出一块黑布，就着穿好的针线缝了起来，一小会便出了形状，是一个圆形的眼罩，取过一条绳子将这个眼罩缝上，看了看床上的孩子，黑色的眼显得比平常人更黑，而红色的眼满是妖异。李老汉将眼罩蒙在孩子的右眼上，心想只要几年不见天日，这支眼便会真的瞎了去，这孩子至少也能过些好点的日子。
旁边的屋子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自己的儿媳已经去了，这孩子既然让自己第一眼看见了，拼了老命也要保这孩子周全。只是李老汉年事已高，也不知道能保这孩子几年。李老汉抱起孩子，去了隔壁屋子。
“老三，去请张道士来吧，早点去了也免受这世间苦难。”李老汉吩咐自己的三儿子去请道士为儿媳做超度法式，看着自己二儿子也是忍不住哭得泣不成声，知道自己的二儿子和儿媳虽然多年未有孩子，但是感情一直很好，就这么阴阳两隔了，也是不多加阻拦，随他哭吧。
“男娃还是女娃？”李二的老娘抹了抹眼泪问自己的老伴儿。
“女娃，福气。”听了这话李二的老娘眼神暗了几分，女娃总是要嫁人的。见自己老伴儿这样李老汉也不多说，女娃也好，过几年那只眼瞎了，长大后寻个老实人嫁了好好过日子，若是个男娃，只怕以后没人肯要。
“这娃生下来右眼便瞎了，怕是知道自己害了亲娘的命愧疚的，我已经为她遮住了，以后谁都不许掀开这黑布，让这孩子这只眼随她娘去吧。这娃以后我老两口带着，你们不用操心。”李老汉心里有了盘算，只怕儿女会好奇，这孩子的秘密会保不住。
子女们听老爹这样说都点了点头，心里都觉得这孩子可怜，生来没了娘，眼还瞎了一只。只怕是老爹怜惜这孩子才想带在身边。李二还在嚎哭，也不知道自己老爹做了这样的安排，陪伴自己十几年的媳妇儿就这么去了，早知道情愿不要这孩子，也不愿意自己媳妇这么去了。李二有些怨恨自己一直想要孩子，没想到孩子是有了，可自己的媳妇儿却走了。
张道士来了，进门就盯着李老汉怀里的孩子看，这孩子看起来与常人不一样，但是又说不清哪里不一样了。见张道士看着自己怀里的孩子，李老汉理了理盖着孩子半张脸的被褥。
“我这苦命的媳妇儿去了，请张道士为她铺一铺阴间路。”李老汉知道哲张道士有些道行，在村里也是几十年了，张道士年纪也和李老汉差不多了，一把白花花的胡须，看起来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放心，我自会尽力。”说着张道士走到床前，看着已经失去生机的李二嫂，那一床的血显得很刺眼，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破体而出一样，但是想起是难产死的，也不愿多想。招呼自己的学徒做事，自己也为这个往生之人念经超度。
几天的时间，老李家都在敲敲打打，按照规矩停尸满3日就要上山入土，上山那天李老汉没有去，在家抱着孙女，看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的抬着棺木上山，李二虽然没有再哭，但是脸上依旧是十分悲痛。
“老伴儿，给安儿拿点面糊糊来。”李老汉不再看人群，转身吩咐自己的老伴儿。李大娘听见老板吩咐，慢悠悠的把刚熬好的面糊抬到老伴儿面前，她有些不明白，老伴儿虽然疼爱子女，但是还是头一回对孙女儿这样好。看了看老伴儿怀里蒙着一只眼的小孙女儿，觉得那只黑眼睛特别的黑，自己竟然有些不敢一直盯着看。
“给，吹凉了再喂。”李大娘收回自己的目光，小声提醒自己的老伴儿。
“我晓得。”李老汉接过面糊糊，用木勺子盛了小半勺，轻轻吹凉了送进安儿的嘴里。安儿是李老汉给孩子取的名字，希望这孩子能平平安安。怀里的安儿和平常孩子总是有些不一样，这孩子是极少哭的，就算醒着没人理也是睁着大眼睛四处看。也许是对这个世界好奇吧。
李二嫂头七那天夜里，安儿却哭得特别厉害，也不知是怎么了，李老汉抱着边走边哄也没用，只觉得屋子里一阵凉风穿堂而过怀里的孩子就渐渐不哭了，心想可能是孩子她妈来看了孩子，一般还不会说话的孩子都还开着眼，估摸着是看着自己娘了。李老汉这么想着才放宽了心，哄着怀里的孩子，似乎这孩子也是懂事儿了一样，看着李老汉咪咪的笑。李老汉看着这苦命的孩子心里也是疼爱的很。
不盼别的，就盼着孩子能安安稳稳长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