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尖嘴猴腮的黑矮男子,带着四名手下,摇头晃脑地走进了县衙大堂。
刚才那一嗓子就是这个男子喊得,他还是个塌鼻梁,喊声里还带着嗡嗡的鼻音。
知县大人一直盯着那个豪商,想看出些破绽来。随着那个男子一声喊喝,那个豪商仿佛找到主心骨一般,面色恢复了正常。
延安知县这个怒啊!这是什么人,竟敢咆哮公堂,当即举起惊堂木,正要命差役给乱棍打出去。
知县旁边的师爷一把托住了知县的胳膊,凑到知县的耳边轻声说道:“大人,使不得。此人乃是知府大人的小舅子。”
“怎么会?知府大人的内弟我见过,生的是仪表堂堂,怎么会是这个猥琐模样。”延安知县很是诧异的看着他的师爷。
“大人你有所不知,此人名叫曲勇,乃是街上的泼皮无赖,他姐姐是个窑姐,不知怎的就和知府大人好上了,还给知府大人生了儿子。”
“喔!竟有此事!我怎么没有听说啊?”延安知县很是纳闷,知府大人喜得贵子,怎么没有发帖子请客啊。难道知府大人对自己有意见。
“大人,你是有所不知啊,那知府大人也是嫌名声不好听,所以此事并未公开,只有我等私下里知道。”师爷小心的解释着。
延安知县看到那曲勇在大堂之上很是嚣张跋扈,也不敢得罪,轻轻地放下惊堂木,又轻声问道:“堂下何人?”
“大人,苦主是我朋友,我听闻他家中有人遇害,特来探视。”曲勇满不在乎的说道。
延安知县心说,探视你不去家里,来县衙大堂干嘛,还不是来给他撑腰的,哎!此事我也不管了,也不是我能管的了。
马俊雄见到曲勇,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向朱孔阳的身边蹭了蹭,低声说道:“我听牢头说,这个曲勇是知府大人的小舅子。”
朱孔阳听闻此言,如遭雷噬。他抬头看了一眼知县大人,见他已经不说话了,知道知县要退却了。
朱孔阳此时心中也是怒火中烧,这曲勇就是他命中注定的生死仇敌,别的不说,但就他骑马冲撞,害得自己险些被淹死,就不能便宜了他。
朱孔阳表面上还是装作很平静,他知道此时不能自乱阵脚。
他朝着曲勇走了过去,一拱手说道:“这位兄台,在下有礼了,《大明律》规定,是无故解剖尸体,以残毁尸体论罪。现在为了查明冤案,并非无故。”
“这么小的女孩子,被人**侮辱,都投井自尽了,你们还要残毁她的尸体,你们还是不是人啊?有没有同情心啊?”曲勇跳着脚就嚷嚷上了。
朱孔阳知道此时没法和曲勇理论,唯一的办法还是说动知县大老爷。不然马俊雄就死定了。他不论出于哪方面的计较,都必须救下马俊雄。
他理了一下思路,上前和知县大人说道:“大人,我知道你也是饱读诗书,定然知道三国时期,句章县令名垂千古的壮举。”
知县大人已经打定主意,置身事外,不管了。但是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也就接了朱孔阳的话茬:“你是说张举烧猪断真凶的事情吧。”
“大人英明,正是此事。大人不觉得此事和句章县令张举的案情很类似吗?”朱孔阳趁机把话头挑明。
“嗯!确有相通之处。”知县大人念起了胡子,眯缝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朱孔阳决定再加把火:“大人,我们可以效仿张举烧猪的案例,取两条活狗,勒死其中一条,另一条装入笼中,全部投入井中浸泡,然后观察它们的肺部,如果活狗被淹死和小女孩尸体类似,自然无话可说,如果是死狗和小女孩尸体类似,我们就可以开胸验肺,就不是《大明律》规定的无故解剖了。”
“恩!让我考虑一下。”延安知县的目光,在朱孔阳和曲勇之间来回扫动,显然也是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挣扎。
“大人,岂不闻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古有张举烧猪断真凶,今有大人淹狗辨冤屈。”
朱孔阳知道,明朝这个时代确实很怪异,都以能够骂皇帝两句而自豪,想出名都想疯了。该做的都做了,就看这个县令的气魄了。
延安知县突然一拍惊堂木,大喝道:“来人,取两条狗来。”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延安知县心说,知府小舅子又怎么样,就是知府本人又如何。只要这次的事情宣传的漂亮,再活动活动,调到南方富庶地方为官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终于有机会调离这个朝不保夕的苦寒之地了。
听到知县大人的命令,朱孔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而那个豪商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软在地。曲勇的一张黑脸竟然也急的透出了红色来。
此时,那个豪商瘫软在地,很是后悔不已。
原来,他是个专门经营天然碱的商人,而曲勇正是在关外走私天然碱的小头目。
他为了拉拢曲勇投其所好,为他准备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供其淫乐。没想到这个从流民手里刚买来的小女孩非常倔强,拼死反抗,咬伤了曲勇。曲勇一怒之下一拳打死了小姑娘。
为表歉意,豪商在延安府最大的酒楼仙客楼给曲勇压惊,没想到曲勇一眼看见正在卖皮衣的马俊雄,当即摔了杯子。
豪商了解了来龙去脉后,出了个馊主意,派人把计划埋到乱葬岗的小姑娘收拾了一番,冒充投井自尽。然后用高价钓了马俊雄去家里进行栽赃陷害。
本来万无一失,没想到中途朱孔阳插了一杠子,让他们的阴谋败露。此时曲勇正死命的冲他使眼色,豪商知道这一切只能自己扛了,如果把曲勇咬出来他这小命恐怕也保不住了。
延安县令此时是非常积极地组织淹狗验肺的事情,事情很快就水落石出了。那儿仵作还是很专业的,在开胸验肺的过程中,很好的发挥了专业技能。使得这件事情得到了圆满的解决。
延安知县当堂宣判,豪商诬陷良善,判流刑千里。可怜的小女孩因为是家奴身份,连人权都没有,根本就没被提到。
马俊雄被当堂开释,他跪在朱孔阳的面前,重重的磕了九个响头。朱孔阳的力气跟他相比差得太远了,这么拉也没拦住。
“走,今天卖兔皮大衣的那五十两银子,大老爷也发还给我了,我请你们去延安府最热闹的地方耍耍。”马俊雄一把一个抓住了朱孔阳和许握瑜的胳膊。
“哪里啊?延安府最热闹的地方,还真没见识过。”许握瑜好奇的问道。
“嘿嘿!醉虹楼,没去过吧!”马俊雄冲着许握瑜大声说道。
一听到醉虹楼的名字,朱孔阳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一个紫衫女子的身影,她那甜甜的笑容和天籁般的声音深深地刻在了朱孔阳的内心深处,他心中不由之主得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