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该如何行事,是只当什么都没看到,不以为然地往前走,还是揪出丛中人,查问源头···
“七羽姑娘,在下愚钝,方才竟忘了店家让我帮忙捎带的瓷具,今日急着用的。时辰尚早,姑娘可许我回去拿上?”
看着洛沛另含它意的眼神,我极为赞同道,“这是自然。既是急用之物,我便同公子一起回去好了。”
“那我二人快些走吧。”
快步转身往回走,都不说话,默契十足。
刚进院门,便看见弘智也从一边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了,与洛沛目光交接,眼中的意思也都明了了,纷纷奔向厨间。
“弘智,你可是发现什么了?”我亟不可待地问道。
弘智看着我,仅是一瞬间的异样,“我出门不久,便看见林中有生人,原以为是附近砍柴的农夫,可他们行踪诡异,方向不定,面孔也不熟识,分明是来者不善。所以我便趁机跑了出来。”
“我们也是,走了不远就发现身后有人鬼鬼祟祟尾行,我与你姐姐这才找个由头匆忙赶了回来。”
“你早就发现了?”竟不告诉我。
“我不过是怕你慌了神,露了破绽就不好了。”
话虽在理,但你当我是什么没胆识的懦弱人。
“眼下我们还不知这些人是何人派来的,此行目的为何,冒失闯将出去,惹怒了他们,就凭我三人之力,后果不难料定。所以,我们应先摸清对方底细,方能想出应对之策。”此刻的弘智,是我初见时的那般冰冷,且睿智,临危不乱,淡定从容。
“我有一计,不知可行否。”
“哦?说来听听。”
我动动手指,他俩便附耳过来。
“这院子四处栅栏可有缺口?”
洛沛点头。
“等下,弘智从这缺口偷偷跑出去,躲于一隐蔽处···”
听完我的话,洛沛与弘智都略显犹疑。
“当下也没旁的法子不是,何不试他一试,若不奏效,顶多是个鱼死网破,总比在这儿百思不得其解好得多,而且若真奏效了呢?”
洛沛思虑片刻,“说的也是。那我们三人便速速动身。”
先是弘智跑出去,扮作刺客的语调,“快追,他三人往后山跑了。”
接着便是明里暗里的刺客纷纷跃出来,往后山追去。几个走捷径的便穿院而过。
而我与洛沛则躲在不易察觉的暗处,寻着机会,一把抓住落单之人,捂住口鼻,绑在屋里。
待众人跑远后,再进行逼问。
这计划出乎意料地顺利。无闻风而动的机警,亦无同伴被伏,奋勇而上的舍生忘死,就连被俘获的刺客也不难逼问,只挠了几下痒痒,便高举白旗投降归顺。
总觉得太顺,但这是好事,我便未详问,只多留了个心眼,以防不测。
“说吧,你到底是何人派来的,来做什么?若有一字半句被我察觉存有栽赃欺骗之嫌,我便让你生不如死!”
“不敢不敢。不过小的今日所说,还望诸位千万别泄露是小的说的。不然,从这出去,我便要横尸街头了。”
这在情理之中,我们便应了。
“小的是东宫内的暗卫,听从太子调遣。前些日子,太子下令,命我等众人寻一女子,寻到后当即诛杀,不留活口。”
心中猛地一惊。
“我说过,你若所言为虚,我便让你生不如死!”
“姑娘不信,小人怀中还有那女子的画像,与姑娘你分毫不差。”
听闻此言,弘智便一把将画像从那刺客怀中掏出,展页一看,果真是我。
“太子还特意吩咐过,那女子名唤七羽,面容温婉,不可认作旁人。”
呵,不可认作旁人,想必你是一心杀我了?
不可能,不可能,他为何要杀我,定是有人想栽赃陷害。
“太子爷交代过,此女子是敌方奸细,如今形势紧***细一日不除,我大唐江山便不得安宁。”
奸细?突然想起那日赵德与建成的话。
这便不难解释了。
原想着那日在房外所闻之言,并不属实。
如今,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呵呵,你竟想杀我,杀我!
乐观如我,愚蠢之极。还兀自想着信他想他念他,如今,他竟要绝了我的性名。
弘智定定地看着画像,再看向我,眼中皆是疑虑。
“你们这帮乌合之众,此画像上的女子名唤七羽,可这位姑娘,姓阴,名玉真,并非你口中什么七羽,况且画上之人腮边鼓起,似有发福之象,怎可与这位姑娘相提并论,又怎会分毫不差!”
我感激地看着洛沛,他亦抚了抚我的肩,与我安慰。
“是小的眼拙,不过小的也是奉命行事。生得姑娘此容貌者,世间罕有。况且,姑娘青天白日,一身夜行衣,任谁看了都要起疑的。”
低头瞧了瞧身上这身衣服,不禁苦笑,竟是它出卖了我。
“小的入伍不久,本就我必死之心,且家中尚有一老母需我供养,还请您能放我回去。今日之事,我绝不透漏半句。还请各位宽宏大量,饶了我吧。”说着便跪下,一下一下磕着头,面上痛苦之色,让人心生同情。
洛沛见我不忍,便放了那人回去。
弘智一直眉头紧皱,站于一旁,连审问都没了心思。
“你到底是谁?”
说还是不说?
“我当然是你姐姐。我不过是与画上人有些相像。”见弘智仍是半信半疑,“难道你忘了那日你差点饿死街头,我便去偷银子,却被人逮着正着。”
“那后来呢?”
“那人非但没有怪罪于我,还赠与我一株洁白梨花。”
弘智终于信了,一把抱住我,“我还以为不是你,我怕极了。那画上之人与你好生貌合,我差点就信了。”
“傻智儿。”我抚着他的发顶,“但我确与那七羽相识。”
察觉到怀中男儿微微一晃,“哦?”
“她便是那日梨花相赠之人。”
“我依稀记得姐姐说过那人是个男儿身,怎么如今倒成了与姐姐一般相貌的绝色女子了?”
“只因女儿身行事甚不方便,这才扮作男子。”
弘智松开手臂,背过身,往外走去,“姐姐这都清楚得很,可姐姐那日不是说过未曾见着恩公么?”
弘智的话在房中饶余,我心中也渐渐空了。
是我太过大意,被他察觉了去。如今,成了心怀叵测之人。
回来的洛沛望着弘智僵直的背影,在转过身来看看一旁落寞不堪的我,走近,欲抚肩安慰我几句,但终究还是放下了,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你并无恶意。”
我倒真是个贱蹄子,当初只想着躲开弘智,不顾他一腔思亲之情,如今他真的失望了,伤心了,我却又在这边慌张、愧疚起来。为何开始就不好好待他呢,也不会落得眼下这番尴尬境地。
都是我的错。该对谁好,对谁敬而远之,一概梳理不清,如今,众叛亲离,孤立于世,全是我自己造的孽。
君成厌我,杨姐姐恨我,就连几日前还如胶似漆的建成,也派了人来绝我活路。
我还留在这儿做什么呢?还是走吧,现在已经没了资格死皮赖脸地躲在这儿扰人清净。
没有犹疑,没有哭哭啼啼,没有一步一回首,亦没有电视剧中潸然泪下的矫情剧情。
那种场面,我是最怕的。
快步,毫不犹豫,一路小跑,往院门处奔去。
“七羽!”
该死!洛沛。还是被逮住了。
顾不得了,充耳不闻,未停住,未回头,
“姐姐!”
这次是弘智。
我这次不能装作听不见了。
“你应该是七羽吧。你既与姐姐有恩,便不必计较许多。”
并非我贪生怕死。他既然这么说了,我若不留,便是不近人情了。况且,我也清楚,他这么做,并不只出于善心。从他的语气中,我听得真切。
转身,笑,很开朗,“那就多谢了。”因为他的转变,我便不那么愧疚了。
相互利用,我也得了一藏身之地,何乐而不为。
只不过,从此,我二人之间的温情便再不似从前了。
晚饭时分,洛沛、弘智与我围坐桌旁。
谁都不肯先开尊口,慢慢吃着,吃着,吃着···
置身事外的洛沛实在受不得这诡异阴冷的气氛,筷子敲着碗,“这是怎么了?”
无人应答。
“今天饭菜难以入口?”
无人应答。
“走走走,我看你们都吃得这般无趣,不如我们出去,月下小酌如何?”说着便要拉起我与弘智。
“不去!”我与弘智异口同声。
“呵,这下你二人倒是姐弟同心了。”言罢,看似十分落寞地放下碗筷,出去了。
于心不忍,“月下独酌,岂不孤单。我来陪你。”
走至屋外,“我们去河边吧。”
“嗯。”洛沛温笑着应了我。
河风清冷,余半轮弯月挂于碧空。
他在前走着,“你莫怪他,这些年他吃了不少苦。”
本性如此,即便生在太平盛世,满怀野心之人也是不肯安稳度日的。“我心里一清二楚。你不必劝我,原本就是我有错在先。如今他想利用我这奸细身份,也算是无可厚非了。”
洛沛滞住步子,“你当真如那人口中所述,是个奸细?”
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他却不敢回以直视,他怀疑我了。
“这点要让你们失望了。我原不过是个街头乞丐,后凭借些小聪明,做了个不愁吃不愁喝的小商贩。再后来,同伴巧救太子车驾,鸡犬升天,我也沾了些福气进了东宫。你说,如我这般际遇之人,做得了那心思缜密的奸细么?”
“有趣有趣,”洛沛竟合十拍掌,“姑娘这是一路高升啊。”
白眼相加,“得了吧。飞得越高,摔得越重。你看如今,我不是又回了当初颠沛流离的日子。”
“你个小丫头,口中所吐,闻所未闻。”
“我与你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忍不住说道。
双手一摊,“此话,姑娘可否给在下解释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