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嘉德殿。
董太后阴沉着脸,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刘协。
刘协一脸无辜地看着董太后,道:“我也就和父皇打个比方,认为皇子统兵比其他人在名义上有优势,哪里会想到真派自己去打仗?”
董太后叹息一声,上前抱住刘协,满脸都是愁苦,道:“那可如何是好?天子诏令已下,不能更改的。这满朝读书人,竟然让一个孩子去领兵打仗,除了忠贞的桓典,其余众人竟然无一人反对?这是什么世道!”
刘协挣扎两下,好容易从董老太太的怀里钻出来脑袋,皱着眉道:“我保证自己安生地呆在大军之中,不乱走,不乱说,保护好自己就是。”
“正该如此。”皇帝突然从外面进来,看了一眼这相拥的祖孙二人,道:“朕让你去,不是让你冲锋陷阵的。你要带着耳朵去听、带着眼睛去看,但不要随便发表意见。你须谨记,这次去,你的嘴巴不是用来说话的,只是用来吃饭的。”
刘协心道:“这是让我跟着他们,学习军事的做法吗?”身子倒是赶忙起身,向皇帝施礼。
皇帝安慰董太后道:“说起来,朕还没有亲自掌过兵呢。这大军不亲自在里面看看,将来有一天,难免会被臣子隐瞒和欺骗。母亲啊,西苑的钱这大半年来,花的比流水还快,过去几间大殿用来装钱,还满满都是,可现在,都快要见底了。朕一直怀疑这前线打仗,是不是真的是这么花钱。协儿这次去,正好可以验证下,他们这钱,是不是真的花在了军队上。”
一提到钱,董太后顿时警觉起来,道:“是哦,自黄巾乱起,很久没有赋税了,我就奇怪宫中用度怎么紧张起来。却原来,是钱只出不进啊。要赶紧想想办法。”
皇帝道:“近日来,朕正在与中常侍讨论,开春之后,赋税如何定额的事情。宫里总是没有钱也不是办法。再打仗,朕都没有钱用来赏赐了。”
刘协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微微一动,暗想:“传言旧社会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说明战争是极耗钱财的。若是此次西去凉州打仗,没有战争红利,岂不是白白拖垮了经济?若是正打着拉锯战、持久战,后边的人穷的急了,把物资补给断了怎么办?”
刘协对皇帝说:“父皇,我要带几个人走。”
皇帝看着他,道:“你且说说看,就带谁?”
刘协伸着手,一个一个数道:“羽林左右监关长生、张益德,还有上次殴打袁术的那个王越,还有济南相曹操,对了,洛阳北部尉杨濮也很好,也派给孩儿吧,其余就不用了。”
皇帝笑道:“我正想提醒你,那两个铁塔般的汉子呢。你自己倒记得他们了。”然后,笑容敛去,严肃的说道:“协儿,军中无可靠之统帅不行,那两个大汉,虽然武艺高强,威猛强悍,可是毕竟资历浅薄,我还是派董卓也去吧,做你副手。”
刘协见皇帝这般严肃,估计是早就计划好的,也不多说,施礼道:“诺。”
**********************************************
关羽和张飞,都接到了跟随大军西去平叛的命令,眉宇间神色凝重。不是他们害怕打仗,是同时都想到了一起来洛阳的兄长,洛阳县丞刘备。
这些日子,在宫内当值之余,关羽闲极无聊时也去找刘备坐坐,听听他的履职情况。刘备性子不是很好,在洛阳已经得罪了不少权贵,有宦官,也有贵戚,有一次,差点把大将军何进的弟弟何苗也打一顿。近来日子过的颇为压抑。
关羽和张飞都没有料到,战争来的好快。本以为黄巾之乱一平,这战争就结束了,想着再立军功,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间。这下子,可不是刚瞌睡就来枕头吗?都去找刘备,想让他一起去。
刘备一听很高兴,不过转念一想,这事情要給皇子先讲,虽然只是个小孩子,毕竟,名义上他是大军主帅。
关羽和张飞又回头来找刘协,满以为刘协会一口答应。谁知道,刘协竟然是一口回绝了。
张飞问道:“皇子一向求贤若渴,刘兄文物双全,颇具才干,为何皇子要拒之门外?”
刘协沉默不语,心道:“我可是清楚的记得,电视里的刘备,忽悠水准太厉害,我心里发怯啊。万一他和电视里一样,是个隐藏的奸雄,半路玩死我闹夺权自立怎么办?怪只怪演义小说太传神,影响了无数人啊。”
关羽见皇子协低头沉默,劝道:“皇子,我等可以保证,那刘玄德的不仅武艺高强,就连治理一方,也是绰绰有余的。”
刘协抬头,正色道:“你们二位,跟随我这么久了,何曾见我遇英雄而不纳?不让他去,实在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他做啊。”
关羽、张飞奇道:“什么更重要?”
刘协道:“你们是上过战场的,都知道打仗,要兵戈锐利,铁甲坚实,粮草丰厚,战马和士卒装备足够精良,才胜算更大。因黄巾之乱,现在朝廷已经一年没有税赋,全靠西苑内库的钱在支持作战。大军在外,若是钱粮不济怎么办?”
关羽和张飞齐吸了一口气,道:“不至于吧?”
刘协道:“昔日高祖谓萧相‘第一功臣’,为何?就是因为后方若无可靠之人坐镇,则大事不成,师老必败。刘玄德既是我皇族,自当在洛阳,这个最主要的位置上,为大军解除后顾之忧啊。”
刘协看着两个人渐渐露出震撼的表情,知道从自己这么小的孩子嘴里,说出这番话太过深刻,有些惊世骇俗,又道:“你们告诉他,没有到前线,也不必觉得沮丧。其实,这都是陛下安排的。”
关羽和张飞本来心里正在为这个小皇子的深谋远虑而感到震惊,这下终于明白原委,原来是天子的深意啊。躬身道:“属下明白。”
当关、张把这番话转述刘备的时候,刘备慨然叹息道:“过去袁氏族人,稍微有些战事,都会千方百计花钱,把人弄进军队,安排个位置,捞些战功回来。我还奇怪,这次他们怎么一个个地转性了,袁氏竟然全部都不出头?都有事要办,都不得闲?原来,是准备在后勤补给上动脑筋,怕误伤自己人啊。”
关羽大怒:“这帮杂碎,我等前去平叛,杀的是异族,何况是皇子带兵,竟然也敢从中作梗?”
张飞闭目不言。
刘备叹道:“正是因为皇子带兵,他们这样才最有利啊。”
关羽道:“莫非,拖累皇子协,只为了皇子辩的位置,他们连前线大军的安危都不顾吗?”
刘备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军没有了,只要有钱粮,就还可以继续组建。要是皇位没有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担心的只是你们啊,长生、益德,你们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安危,事不可为,就早点脱身为上。”
关羽、张飞与刘备互道珍重,抱拳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