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虞最近很忙,不过还是抽了些时间来见刘备。
在刘虞看来,现在皇族微弱,社会动荡不安,地方上没有可靠的宗亲鼎助,格外容易出乱子。所以,他总是希望在现有宗亲里面,找出几位比较有能力的臂助,撑起皇室周围,维护皇族权威。
当初,皇帝刘宏十二岁称帝,身边几乎没有可用之人,当然,窦武和窦太后从民间选他上洛阳来继任大统,本就存着刘宏这一脉久居社会底层,根基浅薄,年龄小,容易控制的心思。后来,逼得皇帝不得不依靠宦官,来保证自己的权威。
许多人都没有问,当时其他宗室何在?其实自光武中兴以来,朝廷制订了很多措施,限制了宗室的很多权利,明帝时更是为了防止出现藩王之乱,大举压制宗室势力,这一结果,使得百年来没有出现藩王分裂国家的现象,却也使得皇族在政治上,势力非常薄弱。
人们通常认为这个社会,政治最大的特征是外戚与宦官不停地交替掌权,导致朝政昏暗腐朽,导致民不聊生,从而引发农民暴动等等。但就刘虞接任宗正之后分析发现,朝廷中,各种政治实力的演变有各自的轨迹,外戚与宦官只是这几种力量中最显眼的两个,实际上朝堂上,各种势力互相较量,一刻都没有停止。
刘虞发现,光武中兴以来,前两任皇帝都属于成年继位,所以都能有效抓住自己的权利。但从章帝开始,太子都来得很玄,基本都不是一开始就被定为继承人,而是随着宫廷内外势力的斗争,最后平衡被推上太子之位。和帝以后的皇帝来源更蹊跷,竟有养在民间,后被太后收回宫廷作皇帝的。至于为何养在民间,怎样养在民间,没有人知道真实原因。从此以后,出了许多幼年皇帝。这些幼年皇帝接受的教育,可知才能有多贫乏,导致后来这些皇帝亲政后,对整个帝国的管理,都基本不在行。刘虞觉得,主幼国疑,外戚专权,天子为了抓权,只好重用宦官,导致宦官得势,受到世人抨击,这是多年来大汉朝难除的痼疾!
相比天子来说,大汉朝的很多皇后有一大特点,就是很多人出身豪门。过去够资格出现皇后的家族,通常就是那么几个,所以这些皇后大部分都有良好知识素养与管理事务的能力,促使她们在激烈的竞争中,可以获得宫内最高位置。但是这仅仅是争权夺利的本事,她们行政能力却是非常微弱的,她们更多的,是依靠她们的父亲兄弟来进行控制朝局。
刘虞最感叹的,却是当今何皇后。这女人纯粹是个异类。出身不好,但靠着早年的身高挺拔,在宫内一大群矮个头妃子中,明显异于旁人,从而获得皇帝的青睐,后来生了孩子,母凭子贵,做了贵人,又适逢宋皇后遭到宫斗失败被废,她最后竟然莫名其妙的登上了皇后之位。
光武中兴,推倒王莽新朝的过程,是很复杂的。追随光武帝身边周围的,是一批本身在地方上实力雄厚的大族,外加几个具有军事作战能力的将领,这从光武三十二功臣就可以看出来。光武帝入主南宫却非殿时,百废待兴,光武帝罢用功臣,却大肆启用文职官员,或许已经考虑到他的那些功臣,具有对他的天下进行破坏的作用。
史籍上记载,窦宪的子孙曾经对郡县进行请托与控制。刘虞觉得,连英明神武的光武帝,都为此责怒窦宪,可见功臣转换成的官僚,实际具有的强大破坏力量。根据光武帝的做法,刘虞认为,功臣也是靠不住的。
对于皇权来说,忠臣都靠不住,那么外戚呢?有些功臣通过和皇族联姻,成功转换为外戚,从而成为巩固皇权的力量。刘虞着重研究了早期的史籍,从光武的郭皇后及阴皇后开始,这些皇后的家族,都是根深蒂固,势力庞大,所以这些家族的联姻行为,事实上是新一轮成功的政治投机罢了,投机成功,则进一步巩固了自己家族的实力。因为马援、窦融、梁统等人,实际上都是对光武帝持观望态度很久,很晚才成为光武帝的功臣。
在刘虞看来,投机客的节操,是绝对不可信的。
外戚扩充实力,往往最后发展到控制朝政。他们这种作为,并不是为了大汉朝强盛,仅仅是私家势力的恶性扩充,所以腐败和贪污层出不穷。这并不是他们能力有问题,而是观念上有问题。在他们看来,刘氏江山的存亡与否,和他们关系不大。只要他们在能控制帝国的时候,多扩充一下自己的力量,多增加一点自己的财产,那么家族的辉煌,就可以延续很久,国就算亡了,家族还在。
刘虞经过分析之后,觉得外戚也是不靠谱的群体。
最近他和几位宗亲都聊过天,陷入了深深的惶恐中。外戚强大,宦官强大,可是偏偏宗室暗弱,皇帝身边没有可以托付的人。皇后总是强烈地排挤董太后及其他妃嫔,前些年甚至恃宠而骄,鸠杀了王美人,可见其阴狠毒辣;同时何氏家族逐渐把持了朝局,近来也强烈的攻击董太后及其他妃嫔的家族,以确保自己的利益。前些天,许多人控告董重,一看来历,几乎都是大将军府的官吏。
于是刘虞又注意到了文官集团。
朝中的文官集团,同皇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或者是亲属关系,大多是是通过自身文化知识与修养获得了官职。刘虞记得,史载博士桓荣在成为太子少傅之时,他马上“大会诸生,陈其车马、印绶,曰:今日所蒙,稽古之力也,可不勉哉!”可见文人得了官职之后,春风满面的样子。
刘虞通过研究,发现文官集团是个特殊的群体,他们通过众多博士弟子的门生故吏网,用明经修行得以通过查举征辟进入官僚队伍,互相关联,互相激扬名声。他们彼此声援,虽然与宦官和外戚们屡败屡战,但是很大程度上,可以左右舆论,获得了几乎所有民间士绅的支持。
这批人的治政能力是可以肯定的,但是这个集团,一旦跟外戚势力合并,将变得十分具有破坏性。他们通常很激烈,一旦环境变坏,他们也只会用激烈的言论来抨击时政,而不能用有效地行动,应付其他各个方面的压力。
刘虞想,这就是陛下常常叹息的腐儒啊。
其实,朝廷格局中,还有宦官集团,但是刘虞是正人君子,也受儒者教育多年,本能的觉得,那些宦官都是异类,是乱政之源,甚至鸿都门学的学子出身不正,所以他们从政的路,也必然不会太长久。同宦官合作,无异于饮鸠止渴,自求灭亡。
宦官集团,可是一把可以临时借用但是绝对不可常用的刀子啊,陛下不就是深陷其中嘛。
刘虞认真了解过几位宗亲的情况。如刘表、刘焉、刘岱、刘繇等等。
山阳刘表,字景升,年轻时候参加过太学生运动,被称为“八俊”。从他的经历来看,有点像是个二愣子,和文官走的太近,总觉得是个头脑简单、容易被人一煽动就忘乎所以的人。此人和大将军何进关系较近,需要再观察观察。
江夏刘焉,字君郎,鲁恭王之后,精学教授,颇有才干。拜郎中不受,居阳城山。应该是个很会明哲保身的人。
东莱刘岱刘公山、刘繇刘正礼兄弟二人,据说孝悌仁恕,少年成名。他们可以抽时间引荐給天子,給个更好的职位来锻炼一下。
这个刘备刘玄德,是陛下特意交代见见的人。刘虞通过一番认真攀谈之下,觉得这个刘备性格很好。虽然知道刘备已经是皇亲远支,甚至考证起来非常麻烦,但是重在他有才学啊。
是啊,当此时也,正该千方百计的壮大皇室宗亲,培植宗室势力,好为天子羽翼。
一念及此,刘虞立即展开所有手段,为刘备考证几代宗祖,把他名字终于添在了宗室的族谱上。
刘备大喜,马上买了酒肉,拉着关羽和张飞,要庆贺一番。于是,一行人跑到洛阳城南的太学外,那里有一间私人酒舍,非常方便聚会喝酒。
却不想,到了门口,三人被一个粗布衣服的汉子,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