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袂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他,小卯子,之前才在幽兰阁里断了气的,也是她亲自验证过的……
可是,可是,站在她面前的人,不是小卯子又是谁?
“绿袂,姐姐……”小卯子一脸的尴尬,小心翼翼地看着绿袂。
“呵呵……”站在一旁的南宫羽库轻松地笑了一声,便回头跟绿袂说:“现在你可以放心地回宫了吧。”
绿袂的脸一红,便转身辞行了。
看着绿袂离开的背影好一会儿,南宫羽库才回身看向小卯子。
那个小卯子已经一改往常的稚嫩,一脸的沉凝。
“记住了,从今往后,便再没有小卯子这个人了。”南宫羽库的声音冷冷的,没有温暖。
“是……”
……
绿袂在宫门快落钥的时候回到了皇宫。回到幽兰阁中,便看见待梦伺候着夜幽宁喝药。
“公主……”绿袂走上前,有些愧疚地看着夜幽宁。
喝完了碗里的药汁,夜幽宁微蹙了蹙眉,而后抬眸笑着看绿袂,“怎么样,信送到了么?”
“嗯……”绿袂脸红地低着头,声音如蚊蚋。
待梦接过夜幽宁递给她的空药碗,回头看了看绿袂,什么都没有说,便转身走了出去,把这里留给了两人。
夜幽宁歪躺着,没有说话,屋子里的气氛很是静谧。
绿袂走上前去,小声地说:“公主,对不起……”
睁开眼睛,夜幽宁定定地看着绿袂的眼睛,“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
“不。”绿袂猛地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夜幽宁,“我不该怀疑公主的。跟了公主这么长时间,本应该相信公主绝不是那样的人。”
“呵呵……”夜幽宁轻笑出声,“所以我是成功的。”
“……?”绿袂困惑地看着夜幽宁。
“连你都这样以为,他便一定会相信的……”别过视线,夜幽宁的眼瞳里漫上了哀愁……
乔槿澜在北阳国待了半月,作为一个太子,他不可能在邻国长久地待着。临行前,他和夜流云一起,来了幽兰阁一趟。
“乔太子要远行归国,幽宁不便留。”夜幽宁浅笑着,温婉地说道:“望太子一路顺风。”
乔槿澜看了夜幽宁的脸一会儿,才轻笑着道:“幽宁直接称呼我为瑾澜吧,相处半月,不必再如此拘束了。今后相见,我们还是朋友。”
夜幽宁也没有拘泥,展开灿烂的笑容,却终究喊了一声:“是,瑾澜大哥。”没有直接称呼对方的名讳,却加上了一个大哥。
乔槿澜的脸色不着痕迹地微微黯了一下,便又恢复平常。他从自己的腰间解下一块龙形血玉佩,递到夜幽宁面前,“这一块玉佩你收着,今后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便以这枚玉佩作为身份的证明。”
夜流云的眼眸中闪过异色,怔怔地看着乔槿澜。
就连一直跟在乔槿澜身后,没有人听到她说一个字的水色衣衫女子也是顿时一愣,目光中透着不可置信。
即便不看那两人的反应,夜幽宁也能看出这枚玉佩的不同寻常之处。血玉难得,何况还是雕成了龙形,这大概还是南玉国皇帝传给乔槿澜的。
这样贵重的东西,她哪里敢收?
见夜幽宁的神色迟疑,乔槿澜便戏谑地笑着道:“倘若幽宁不收下,我便去寻了皇上,请求他把你许配给我了。”
夜幽宁的神色同样微微一怔,才接过了那枚血玉佩。
乔槿澜的眼底,再度闪过一丝黯沉。
而后乔槿澜和夜流云便起身辞行了。
夜流云和乔槿澜走在宫道上,随身的宫人侍卫们都远远地跟在后头。夜流云犹豫了半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乔槿澜则轻松地笑着说道:“流云有话便说吧。看着你这般模样,我都浑身不舒服了。”
“那枚玉佩……”夜流云皱着眉头,一脸的沉重,“你怎么给了幽宁?”
听了夜流云的话,乔槿澜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那玉佩怎么就不能给她了?”
“那不是……”
“那东西可是我的,我想要给谁便给谁了。”乔槿澜不以为然地说着,脸上的笑容不减,“我觉得幽宁适合拥有,便给她了,有什么不对么?”
夜流云看着乔槿澜,神色复杂,“你是认真的?”
“在你眼中,我像是个随便的人么?”收敛了唇边的笑意,乔槿澜回眸认真地看着夜流云。
微张开口想要说什么,却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夜流云也放弃了再说什么,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乔槿澜的唇边又重新浮起了笑容。
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那个穿了一身水色衣裳的少女抬头,认真地看着乔槿澜的背影,神色冷峻了几分……
幽兰阁。
夜幽宁捏着手中的玉佩,久久不语。绿袂走上前来奉了茶,看了她一眼,说道:“公主,这玉佩是不是有问题?”
苦涩一笑,夜幽宁将那玉佩放到了身边的小几上,“不只是有问题,还是大有问题。”
“这……”绿袂有些困惑地看着那枚玉佩。乔槿澜和夜幽宁的交情不是很好么,这送来的一枚玉佩,怎么就大有问题了呢?
看出绿袂有疑惑,夜幽宁却不想跟她多解释。
夜流云和那个侍女那样怔愣的神色,她怎么能看不见。也正是因为看见了,她更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想不到,自己无心插柳,柳却成了阴……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夜幽宁将那玉佩拿给了绿袂,“这玉佩好生收着,可千万别丢失了。”她能不能接受乔槿澜的这份心意是一回事,尊不尊重乔槿澜的心意又是一回事。
“是。”看出夜幽宁忧思更重了些,绿袂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小心翼翼地接过那血玉佩,锁进了夜幽宁放珍重物品的那个暗格中。
翌日,乔槿澜离开京城,踏上了归国的旅程。而金蒙部落的塔克王子也向夜旭阳辞行,并带了华清郡主一同回西北。
京城再度恢复了往日的生活,寻常的黎民百姓对此也并不热衷,只要能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谁来了京城,谁离开了京城,也同他们没有太大的关系。
而此时的幽兰阁,却迎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季微浛的妻子,安画扇。
她恭敬地屈身向夜幽宁行礼,态度极为谦和,“妾身见过幽宁公主,公主万福金安。”她低着头,声音温和地说道。
这是夜幽宁第一次见她。
安画扇将一头如墨长丝绾成了百花髻,清丽而雍容。弯如柳叶的黛眉,灵动明澈的双眸,晶莹娇艳的双唇,盈盈一握的纤腰如杨柳扶风,身姿婀娜潋滟,果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夜幽宁起身扶她起来,唇边努力扯起一抹浅笑,“季……夫人何须如此多礼,快快起来吧。”
安画扇柔顺地起了身,也抬起头来打量着眼前的夜幽宁。
一身简单的白衣,纤弱飘云的身姿,如诗如画的眉眼,即便此刻未施任何粉黛,却也更能看出其倾国倾城之姿。
她扶起自己的时候,身上传来一股若有似无的药香味,竟不觉得苦涩。
尽管一身的纤瘦,却如临世的凌波仙子,没有半分减色。
安画扇唇畔的笑容便有些了然。
无怪乎季微浛那样念念不忘,这样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又有几个人能忘得了?
夜幽宁看到安画扇眼眸中一闪而逝的神色,心知她也在测度自己,不动声色地与她一同坐下,“不知夫人今日入宫来,是所为何事?”
“今日乃是来给淑妃娘娘请安的。”安画扇也启唇轻笑着道,“而后到御花园中散散步,不想竟路过了幽兰阁。知晓这是公主的住所,便进来给公主请安了。”
景和宫离幽兰阁的距离有大半个后*宫那样远,便是离御花园也隔着一个寒梅苑和清水阁戏台,她竟能散步也“不经意”地散到了幽兰阁来。
也不点破安画扇,夜幽宁只柔柔地笑道:“夫人有心了。”
夜幽宁待安画扇没有很热情的模样,也没有冷淡的样子,只是保持着该有的距离,不咸不淡,不痛不痒地寒暄几句,话话家常。
安画扇却微微蹙起了眉头。
两人聊了半晌,她终是有些忍不住地说道:“妾身入宫前听闻过,公主与大人,有过一段交情。”刚说完,她便惊觉自己有些突兀了,神色一变。
夜幽宁的神色微微一顿,没有料到她竟会这样直截了当毫不遮掩地说了出来。
一旁伺候着的绿袂却是听了这话便皱起了眉。这位季夫人,当真是无礼得紧。这种事情,即便是要说,也要顾忌一下所在的场合罢?
所幸这幽兰阁里伺候的宫人只剩下了她和待梦,安画扇身边带着的人应该也是她放心信任的,否则,这样的话一旦传了出去,指不定又要闹出怎么样的风波呢。
绿袂神色一动,便起身,拉着那个跟着安画扇来的婢女一同离开了。出去的时候,还把门关上了。
安画扇的神色一松。
夜幽宁却是神色不变,轻轻端起了身边小几上的茶杯,状若漫不经心地说道:“夫人想要对幽宁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