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求你,求你别打了,屁股上的伤疤,才结了一天,又给你抽烂了……爹,再打就给打死了……”
“爹,别……爹啊……打死我了……”
心底父亲凶残狠毒的阴影,根深蒂固,少年再也不敢在壮汉面前,说一个不字,哪怕只是稍微延误了壮汉的役使,也自是心惊胆颤,惶惶不可终日!
而在这先前以为自己是名仙人,是个名为阳老仙人的孩童,日日生活在壮汉的残暴之下!还有着另一个,与其遭遇,差不了多少的少年,正双目无神的看着天空,目光中,尽是致极的冷漠!
原本他的记忆中,自己幼年的生活,很是幸福!一切,全改变在自己父亲死后,那强占了自己母亲的恶霸身上!而那恶霸,如今的摸样,却是换做了他记忆中,那与其争斗的敌修模样!
开始的他,也以为,眼前的一切,只是那敌修的术法!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即便本性冷静的他,也开始狐疑了起来,到底,哪个才是梦!若是梦,自己在这梦中,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为何不杀了自己!
只是,自己冷眼旁观下,却越来越不敢肯定,眼前的一切,是不是自己以为的,所谓的仙家神通!自己的冷漠,换来的,只是那记忆中,那个本为畜生的蛮修,一次次的毒打!这样的毒打,换来的,只是自己更为麻木的目光!
他相信,自己只是中了对方的神通,才会有如今之景!只是,一年也就罢了,这都八年了,即便按着脑海深处的记忆,自己是个仙人的记忆,如此神通,却也太过骇人,这俨然是改变时间之术!
这,怎么可能!这种神通,至少他,别说看过,听都没有听过!若记忆为真,那么敌修若有如此神通,其余神通定然也不会弱到哪去,又怎么会,只是将自己的一生改变,回到幼年之时,而不除去自己呢!
不知为什么,八年后的今天,他那关于仙人的记忆,却是逐渐模糊了起来,即便他努力着,日日回想着,却也在不断的回想中,将其慢慢遗忘!似乎,这天地间,有种莫名的力量,逐渐改变了他的记忆!改变了他一生的记忆!
唯一不变的,只是那名恶霸,丝毫没有人性的毒打!八年的疼痛,八年如狗一般的日子,却是让他又一次,屈服在了恶霸的淫威之下,做了那恶霸的打手,成了山寨中的一名小喽罗!他不敢不屈服,他不能不屈服!
那恶霸恶到了极致,更是霸道无边!每每痛打起自己之时,他分明从那恶霸的目光中,看到了激动,看到了亢奋,他一旦打起来,除非自己告饶,讨个好,要不然,没有丝毫停手之意!
似乎,以前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虚假的告饶!他想不清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似乎看这恶霸,很是眼熟!只是,八年后的今天,他原本的记忆,却是不复从在!他没有了底气,也没有了骨气!
每当恶霸心情不佳,动手拿自己出气之时,他总是向一条狗一样,摇尾乞怜!随着其渐渐长大,他终于成为了恶霸的心腹之人,如那恶霸一般,没有丝毫人性,漠视生命!只是,对与那恶霸,却没有丝毫反意!
不是他不恨,而是他不敢!那恶霸虽然不复当年之壮勇!可他的目光,在自己每有异心之时,却如一道锋利的匕首,直刺自己心间!恶霸的淫威,如一道种子般,在其心中生根发芽,占据了他的整个心扉!他的一生,都需要去膜拜,去恭敬的仰视着恶霸!
那恶霸,俨然成了他的王,成了他心中的神明,高高在上,决然不敢再有半分异心!就在这两名少年,从孩童时期开始,日日屈服于那老丘面孔的父辈淫威之下,那父辈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容不得他们丝毫迟疑,当机立断而动之时!第十个年头,悄然而至!
这一年的春季,无论是那原先自以为其是阳老的小孩,或是那原先自以为其是阴老的小孩!一个随着自己的父亲,一个随着那身为继父的恶霸,站在漫漫的春雨中,听着他们的训斥!
“有个人,要你杀,他稍后,便会出现在这里,你需……”春雨中,两个少年,坚定的点了点头!在这个烽火连天,草寇满山的环境下,即便那原先自以为其是阳老的小孩,也合着他的酒鬼爹爹一起,徒手打死过几名窃贼!
活生生的打死!而今杀个把个人,自是不在话下!一刹那,就在他们的父辈伸指点去的一刹那,眼前的画面,似乎在那一刹那,有了些许的改变,但是,没有丝毫犹豫的,他们骤然向着那指向之人,发动了最为猛烈的攻击!
即便,在这一刹那间,他们原本的记忆,再没有丝毫的阻隔,再没有些许的封印,重归了他们的脑海之内!可这,却丝毫改变不了,他们心底的恐惧,他们心底的臣服!随着记忆回归的,自然还有他们元婴期的战力!
一道黑光,一阵白气,轰然相撞,阴阳二老同时吐血倒跌!就在他们重伤的瞬间,他们心底如神灵一般的男子,冷漠的出现在他们的身后,嘿嘿一笑间,骤然一拳轰下,将他们的肉身,轰了个粉碎!
更是不待他们有丝毫反应之际,将那黑旗,与阴老猝然间取出的一根银白色长戬,连同二老的元婴,抓取了过来!瞬间将两道符录,贴在了上面,‘封婴符’!此时此刻,那败落的阴阳二老,目光恍惚间,却是逐渐的明悟了过来,原来,先前的一切,只是场梦!
大梦初醒,一世苦修,却已成空!两老面色苦涩下,相互对看一眼,却是再没有人开口说话!虽然,那老丘改变做了他们的先辈摸样,可是,老丘却没有改变,他们幼年的记忆经历,只是顺着他们的记忆,再将其重演了一次罢了!
这,本不是他与颜涵的计划,但在其看到两老的记忆之时,老丘却是觉得,根本无需任何改变,只需再走一遭,便大计可成!果然,如其所想一般,那阴阳二老,虚实变幻间,大梦初醒时,很是配合的自相残杀,有了眼下的惨败!
老丘目光一转,看了看神色略有萎靡的颜涵,心下思量片刻,这才收起了那一旗,一戬,将那两道被封印的元婴,丢给了颜涵!而今强敌新败,他的心思,自然也再是活跃了起来,只不过,那涵小兄弟,看似虚弱不堪,谁知道是真是假,此人难以琢磨,还是公道点的好,就把两个元婴给他,自己拿了法宝了事!
伸手抓过了两个元婴,颜涵面色没有丝毫战胜的喜悦,只是不发一言的,取出了‘问天剑’。而后,却是蓦然间一挥之下,发动了‘暗无天日’一式,上次与阳老一战,却是让其观察到了,此阵颇对元婴有着奇效!
有着‘封婴符’的束缚,那阴阳二老的元婴,自是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仅存的元婴之躯,一点点的消弭下去!身为元婴修士,凡人难以忍耐的断骨去肢之痛,却如同叮痒一般,算不得什么。
毕竟元婴修士,可是有着断肢重生之能,即便肉身尽毁,大可再寻一具!只是,若是对元婴的伤害,就绝计不是那么好忍的!那阳老面色狰狞间,却是绝望的嘶吼道:“无胆小辈,可敢揭下这‘封婴符’,与老夫一战,你就只敢耍这么阴谋诡计不成……”
这‘封婴符’,本就算不得稀奇之物,即便只是散修,在外界有着大量的精石,也是可以买到的。只是此符颇为鸡肋,若是能将元婴修士战败,定然非元婴修士不能,要此符何用?偶尔有些修为低下的修士,才会备上此符,冀望于某日遇见一个沉睡不醒的元婴,将其封印之下,卖个不错的价格!
毕竟,这元婴,无论是用于炼丹,或是炼器,都是一道珍惜不比的材料!虽然不知老丘怎么会备上此符,颜涵却也自不会去多问!看着面色苦楚的,痛苦无边的二老,颜涵却是轻叹道:“够了!送你们走吧!”
那阳老一听之下,却是癫狂的大笑了起来,这,何尝不是种解脱,总比被其折磨致死,来的痛快!反观阴老,却是面色不变,即便在这无边的痛苦下,即便在顷刻间,道消身死的危机下,也是没有丝毫慌乱!
杀人者,人恒杀之!在他成为修士的第一天,便听师傅对自己讲过,一入修海当无悔,回头早已无归岸!今日是他死,明日说不好便是我亡!赴死的那一天,早晚都躲不过,只是,没想到的是,竟然来的这么快!
一个癫狂,一个平静!感受着那噬婴之暗的消散,感受着身上那股封印之力的消失,却没有感受到,那小辈下的杀手!“我也不知道,今日放了你们走,他日,你们是否会寻我复仇,或许,做为一个修士,本该杀了你们更好……多说无益,你们走吧,别等颜某反悔!”
阴老平静的面色,却是复杂了起来,抱拳深深的拜了下去!他一生,不拜爹娘,不拜宗主,不拜天地!他只拜过自己的授业恩师,这,是他一生中,第二次对人拜服!虽然,那人仅仅只是一个结丹小辈,但他知道,自己侥幸活下的因由!
一拜之后,便转身离去!阳老顿了一顿,也是匆匆一拜,向着阴老追了上去!片刻后,却见两道元婴分道而去,彼此走向了不同的路!“看不出来,涵小兄弟,你还满有人味的!”那老丘很是喜欢的把玩着手中的法宝,随口说道。
颜涵笑了笑,却是没有说什么!让他,说什么好呢!一战之前,早已计定,若是胜了,便拿其元婴,炼制‘婴天雷’!人算不如天算,孰知在看过那两老凄惨的幼年经历后,他却是无论如何,也再下不去手了!
那二老的一生,没有多少改变,在‘太阴厄’一式下,改变的,只是将他们的父辈,换做了老丘罢了!让老丘成为他们心中,最难忘的童年时期的阴影!这才,能在此式解开的那一刹那,逼其自相残杀,在他们神志不清的那一刹那,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阴阳二老,无论是修为上,还是年数上,都是颜涵的前辈无疑!只是,在看过了他们的童年之后,颜涵的心,却是有了一丝伤,颜涵的魂,却是有了一丝悲!他突然间觉得,似乎这修界的冷酷无情,就像一道阴影般,藏在人们的心中,一代代的传了下去!
如果,自己是那二老其中一人,或许在那样的童年下长大的自己,人性,未必不会比其二人更为冷酷!那样的童年,给了他们如此的性格!如此的性格,却是决定了他们的一生,本就不会将他人的生死哀苦,放在心中!
同样的,自己的心,自己的魂,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那本就凄苦悲哀的两人,狠心屠戮!相由心生,心由性起!人之初生,性本为善!这天地间,本就没有生下来,便是恶人的。生不由己,命不由己,那二老说到底,未尝不是对可怜人啊……
今日自己一念善起,意随心动。那修士生存的规则,自是抛之脑后!放了,便是放了,决计不会有些许后悔之意,即便,因今日之善,铸他日之祸!这,便是他的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