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不是很旺,微弱的火星,很是柔和的,慢慢炙烤着灵鱼,那股令人嘴谗的香气,却是愈发的浓郁了起来,在小木屋中萦绕不去。篝火旁,两个人默默的盘坐一侧,埋首对着火光,彼此沉默了下来。
颜涵从取来的柴火中,抽出了一截树枝,拨弄起了星火,火光,似乎稍微明亮了些许。本就因永不间歇的丝雨,天空便有些阴暗,而在这小木屋中,却更是如此。在火光明暗辉映的同时,两人的面庞,也是随着火光,忽辉忽暗!
“你真的要走吗?”颜涵埋首间,低沉的问道。从进入烟雨川的那一天,到今日,却已是三年有余,再有数个月,离开此地的传送通道,便会自行打开!有着一年的时间,让的这烟雨川内的修士,能够赶往出口,回去世间。若是错过了那一年之期,却是说不得便要在这烟雨川之内,再度过百年,等待百年之后,此地重现天日的那一天,方能离开!
先前紫衣蓦然间出声说到,自己今日便要离开此处,去往那出口,问起了颜涵的打算!沉默了片刻,颜涵却是认真的问到。毕竟,如今人人皆知,世间正魔两道,定下了百年之后,一决生死之约!
此约,却正是在烟雨川开启之日,被正魔两道的元首定下!此事,无论最后胜败如何,皆是对世间修道界的一次大清洗!可是,对于如今身为一介散修的颜涵来说,却是没有太大的影响,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只要自己能有元婴期的修为,那么,任何一个门派,想对自己动什么心思,都要好好掂量一下,其中利弊!
可是,紫衣不同,年纪轻轻的她,不仅仅有着元婴期的修为,其身份,更是魔心宗副宗主!说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只是,身为魔心宗副宗主的她,而今在这烟雨川内却也还好,可以如颜涵这般,闲情逸致,随心度日!
离开这烟雨川,却是卷入了是非之中!且不说那百年之期的生死之战,只是,这期间的百年光景,只怕两道暗下的动作,也不会小!如此步履维艰之局,身陷其局,谁又能肯定,自己定然可以全身而退呢?
紫衣没有说话,默然的点了点头,毕竟,她有着自己说不出的苦衷!颜涵皱起了眉头,怔怔的看着火光出神,而今在这海岛之上,生活了一段时日,他却是有些喜欢上了此处,喜欢这样的平闲宁静!
即便,自己搭的小木屋,很是简陋,可是,就是这个有着些许残破的小木屋,却让他整个人,难得的心宁气静了下来,自从离开天剑宗后,如此平淡安宁的日子,一直从没去想过,一直紧紧的绷起神思,如履薄冰的踏寻修道之路!
他,此时,却是真的起了留在此处的心思,在这股心思升起之后,却是一发不可收拾。“此次一别,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我想好了,暂时便留在此处吧,全心冲击元婴之境!”天下间没有不散的筵席,今日,便是如此,终是到了离别之时!
颜涵说完,再次拨弄起了星火,似乎比之先前,却是有了些心不在焉!竟然几点灰火,撩落到了自己的手背,他竟然也未察觉!和紫衣在这烟雨川内,相伴了数年,紫衣这人,他未曾全懂,可是,却看得出来,她把自己,当作了朋友。而他,亦是如此!
他的心内,也有了些许挣扎,虽然紫衣不说,可是,他也看出来了,似乎,她也是有意希望自己一同离开!他自然也不会自做多情的以为,紫衣芳心暗许。如果,硬是要说两人的关系,不如,权且说是相濡以沫罢了!
她,有着她的苦衷,而他,亦是有着自己的无奈。且不说其他,就说,若是日后随着紫衣,巧遇天剑宗众人,且恰逢遗风,多少是有些不妥的!毕竟,这次,确也是两人各有目的,走在了一起!可是,莫非以后,次次都需要让自己的师兄,做那弑杀同门之事?!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鱼熟了,吃过了再走吧!”颜涵说完,取下了一支枝架,递了过去。或许是不知再说些什么,或许真的,只是想再尝尝这鱼儿的鲜美,紫衣默默的接了过去,轻尝了起来,颜涵同样如此,两人,却是借此沉默了下去,尝着鱼儿,想着心事!
鱼,只捕来了两条,自然,也只是烤了两条。巴掌大小的鱼儿,又能有着多少肉?可是,不说紫衣一个女子,就是颜涵,原本吃像很是难看的他,居然也是难得的慢条斯理了起来,慢慢吃,浅浅尝,居然吃了一刻钟,才惺惺然的将鱼骨丢弃!
“那我走了,你就不用送了!”紫衣站起了身子,似乎隔着紫纱,再次细细了看了眼抬首相视的面庞,终究,轻柔的走了出去,撑开了那本是一对的红伞之一,默然的踏入了雨幕中,她,终究还是走了!
颜涵依旧盘坐在地上,看着在雨幕中逐渐远去的身影,不由的,第三次,拨弄起了星火来,忽而,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有了些许烦躁感,这种感觉,来的很是奇妙。骤然间,他轻轻的挥掌按下,熄灭了星星之火,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却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
不知不觉间,却是走到了海岛的尽头,紫纱下面的俏容,却是有了些许恼怒,恨恨道:“这人怎么这么不知趣,随口一句,不用送了,他倒好,还真的敢听进去,真的敢不来送,岂有此理,他这是存心……”紫衣的抱怨,却是猝然间停了下来。
将其打断的,却是那突然而起的羌声。那股悠扬的清骤,透过阴霾的雨雾,徐徐而来。紫纱下面的佳人,嘴角却是勾起了一抹笑意,虽然没有亲身来送她,可是有着这样一曲送别,似乎,更恰时宜。
轻撑油纸伞,紫衣缓缓的踏入了空中,一步步向着远处走去,可是,在她耳边的羌声,却丝毫没有减弱之势,无论是那雨水的急厉,或是那海水的咆哮,似乎,都在羌声飘起的那一瞬间,沉寂了下去。
这海水,很是深幽,可这深不见底的海水,怎么,却抵不过而今的半许离情。沧海再是辽阔,却终究有着自己的尽涯;可这渺渺的离别之情,却始终没有彼岸。世人皆谓海水深,可比之别意,终不抵半!
直至紫衣的身影,消失在天边,颜涵轻放唇间的羌笛,却是缓缓的垂了下去。转身回到了其先前坐立之处,怔怔的看着空旷的木屋,片刻后,却是轻叹了一声,挥袖扫去,原本被其熄灭的篝火,竟然重新燃烧了起来。
不说其如今已是结丹修士,就算只是练气期,这区区细雨所带来的微冷,也定然不会让其有些许寒意!只是,这股寒意,不是来自于其身躯体肤,来自的,却是其心!向着先前一般,颜涵持起一截枝条,拨弄起了篝火,似乎,在那火光明媚之际,照在他的脸上,却同时也暖在他的心中一样!
在那火星摇曳间,他的面庞上,却是荡漾起了笑意。其实,他在意的,并不是这火,他点燃这火,为的,只是先前的感觉,先前那火燃烧之际,两个人席地而坐间,他慢慢的翻腾着手中的枝架,而火光的对面,紫纱下的佳人,却是连连催促不停!
而今,似乎这篝火燃起的一刹那,却依稀间,回到了先前之景,只是,这般情景,竟然出现在了颜涵的眼中。他的左目中,不由的幻化出了一道血月,本该是其神通‘太阴厄’的显像,此刻,却是突兀的出现了!
若仅仅如此,却是不足以惊疑,真正令人不解的是,原本,该只是一轮血月,而今,那轮血月之内,赫然有了幻象,那,那不就是颜涵与紫衣两人先前烤鱼的场景!原本妖异的血月左瞳,而今竟然有了如此变化!
片刻后,颜涵猛然一肃,却是从先前的失神间清醒了过来,神色更是刹那间尽转为惊喜,他轻揉了揉眉心,望着眼前的篝火,却是自语道:“这烟雨川,此地果真是我的福地!先前与那三名老者一战,危难之际,居然开启了那‘阴阳通道’内,所得的亢锵骨,原本在血魔老祖离开后,任凭自己想尽了办法,却也难见,不想,其开启之法,居然是心血尽失,而后再能完美的将其融合!此,仅为其一!”
轻轻的拨弄了一下那火光,使的其似乎燃烧的更为猛烈,颜涵眯起了双目,其声似乎都冷冽了起来,自问道:“星华,待得我颜某完全将另外两份好处消化,我很期望,再和你相遇的那一天,其实,这些天,我一直都很好奇,好奇……”火光下的颜涵,在说到此处时,声音却是逐渐细微了下去,同一时,他的神色,却也是缓缓阴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