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驰间,轻晃了一下手中,紫衣送的那把油纸伞,颜涵微微一笑。先前漫步于雨林间,却也暗下感觉到,此伞不错,其上散发着淡淡的灵压,当属法宝一列。只是,紫衣只说借他暂用,因而,却是未言明使用方法。
当然,颜涵自然不是觊觎此宝,他喜欢的,只是这种感觉,这种轻持油纸伞,漫步在雨声中的感觉。而今他纵身飞驰间,红色油纸的伞盖,居然荡漾开一层潜红色的光圈,将来自空中的压力,骤然间抵消不见。给了他一种飞鸟翔于天的惬然!
紫衣没有问,他自然也不会去解释,先前那道金光,所代表的涵义!其实,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原本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居然,得脱大难,反而,实力更进一步。而今若是再遇到结丹后期,战之,不难,决然不会像先前那样,在对方一拳之下,便节节败退!
犹豫了片刻,颜涵终究还是将那油纸伞收了起来,而后,蓦然召出了问天剑,握在手中。他抖了几抖,终于颤颤巍巍的将左手平伸了出来,额头冒出了几滴冷汗,咬牙间闭上了双目,狠狠挥下问天剑,向着自己的手腕斩去!
“嗡!”就在问天剑离自己的手腕处,唯有一丝之距时,他却猛然一颤,止住了下斩之势!有些心虚的看了眼身后,还好,紫衣还不急不缓的向前赶来,并未看到此幕。吞咽了一口涎水,颜涵再次闭上了双目,四指蜷缩,只余左手小拇指,问天剑再次斩落而下!
“咣!”的一声,颜涵猛然间睁开了双目,面色间尽是狂喜,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啊,他激动的难以自持,他激动的疯狂大笑,他激动的一剑又一剑挥下!突然,他停了下来,看着站在身前的紫衣,正怔怔的看着自己!
默然间,紫纱下面传来一声叹息道:“等离开了此地后,我先带你去找个医修吧,有病,要治!”颜涵的面皮抽了几抽,却不待他出声解释,紫衣便再次叹息一声,转身先走,似乎,想留给他一点空间,让他一个人,冷静一下!
“我……”颜涵张开口,道了一个我字,却是哑然而止,似乎,连他自己,也尴尬的不知说些什么。恨恨的收起了问天剑,拿出那把红色的油纸伞,撑了开来,只是,打的很低,隐隐遮挡住了他的面庞,遮挡住了他满是羞愤的面庞!
过得片刻,紫衣的速度,却是缓缓的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了山腰残断处。在其身旁的颜涵,也随之止住了身形。与此同时,却见紫衣蓦然间,转过了身子,向着身后看去,目光中,紫纱下面的清眸,满是奇异之色!
颜涵自是见不得紫衣的诧异,却也不明所以的向着身后看去。突然,他的双瞳猛然一缩,更是睁大了三分,死死的看去!这,怎么会这样?不,不对!他再次转首向前,看向了身前白雪漫天的山颠!可是,他神色间的惊疑,不仅没有散去,反而愈发的浓郁了!
他们此时身处山腰,暮春与寒冬相接处,可是,在他蓦然回首间,居然看到的不是山脚,而是,山颠!待得他扭首看向身前,居然,还是向上,看到了山颠!而原本远远看向此山,春冬相接处的山腰,如今却像是山脚!
无论向前,还是向后,皆是蜿蜒向上,两极,皆为山颠!神色一变,他目光中寒芒一闪,细细的看向了周围。少顷,他的神情却是缓和了下来。这,并不是他人埋下的杀阵,以幻术影响了他们的视线!
“先前看到门内的记历,当时只道是寻常,本不以为然,直到如今亲眼目睹,才知此奇异,果然有其独特之处,是谁?竟然有如此神通,如此魄力,将这连绵不尽的苍山,都改天换地!”紫衣沉凝片刻,轻声叹道。
再看了少许,她却是转过了身子,踏入了风雪中,按着先前的轨迹,向前走去!呜呜的风雪中,颜涵似乎听到,紫纱下面再次传来了一声轻语,“如果,这不是神通的话,那么……”听到此言,他的神色却是大变,如果真像紫衣所说,那此地,有此奇异之象,莫非……他苦涩的摇了摇头,心中的想法,即便是他如今作为一个修士,都觉得太过耸人听闻!
雪,光是这个字,就有无限的清净意。大抵人们都是爱这个字的,就连很多女子也是取以为名,以便真能粘上雪的气息,清凉而阴柔,清冷而虚幻。可是,在颜涵的半生中,所见者,唯有那一个女子,真真切切的,将这一个雪字,融入到了骨子里,若雪一名,极是贴切。
也不知,她如今可还安好?前些日子,苏若雪踉跄退却间,只是道出了一句“不是你!”便转身离去。如今,再次漫步在雪地中,他不免,想到了那个女子,那个清冷若雪,芳华绝代的女子。
雪,下的不算太大。但奇异之处,却是这雪,竟如扪心峰引自九霄寒气所化之雪一般,让得有着结丹期修为的颜涵,体会到了久违的冷冽。默默的收起了红伞,任由风雪袭面而来,蒙上青丝。
而他自己,却是取出了一坛沉山醉,本想邀那紫衣,一同品尝,却讨了没趣,得了一声冷哼,“还喝,本就已经那个样子了……”颜涵却也不恼,大笑着自顾自的痛饮了起来,更是迎着风雪,癫狂了起来!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将进酒,杯莫停…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千苦万愁,此情难消,纵无计,怎凝睇!
颜涵狂饮高歌,痛快的淋漓尽致。只是,这雪,隐隐间,下的更是急冽了!飘雪飞驰,狂风呼啸间,他的声音,却是逐渐的被掩盖了下去。但是,那股势不可挡的狂放之气,却依旧狰狞而舞。
嘶吼猛烈的风雪,乱了青丝,动了长袍,却吹不开,紫衣的面纱。突然,她停下了脚步,缓缓抬首,看向着风雪的深处!与此同时,颜涵猛然挥拳,将饮了个干净的酒坛,一拳轰碎!其拳势不减,反而顺势向前,骤然间一步迈去,轰在了前方的虚空!
这一拳,竟然隐隐间,牵扯动了满天的风雪,这一拳,与其说是他颜涵的一拳,却不如,说是这天地的一拳!此拳挟天地之势,猛然发出,满天的风雪,更是齐齐随之而动,轰向了那处有着细微波动的虚幻之处!
一片红芒,狰狞而出,将这汹涌而来的一拳,尽数抵挡了下来,六道身影,踏着风雪,带着峥峥的杀气,一步步迈出!六人皆着天剑宗服饰,而当先一人,正是先前两次给颜涵引来杀身之祸的,那该死的星华!
不过,颜涵的神情,却有了一丝哀伤,这丝哀伤,无论如何,他终究没有能够隐藏起来。这丝哀伤,是他身的哀伤,是他心的哀伤,更是他魂的哀伤!先前狂放不羁的豪迈,却是在这股哀伤下,被冲的尽散。
他咧开嘴来,惨惨的一笑,看向了星华的身旁,那个欠下自己数次救命之恩的身影,那个和他一起从小山村走出的身影,那个曾经宁愿硬抗下自己一击的身影,那人,叫来顺!摇了摇头,他的神色,有了些许落寞,他不懂,他想问,莫非,区区三年光景,就真的变成这样了么?人,怎么可以这样?
他的心,说不上难过,说不上痛,只是,大抵有些忧伤,淡淡的忧,淡淡的伤!他的双目,隐隐一颤间,却是起了丝丝红芒。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却不去多想,迈步间,再次一拳挥去,挥下了拳,却终究挥不去,那丝相识之情!
星华面色一冷,正要一步迈进,却突然神色大变。一道冷艳到极致的紫光,瞬息间出现在其天灵处,悚然间放出一片血芒,勉强抵挡下了紫光,但他的身影,却被迫向后退去,远离了这处战场,紫衣呼啸而过,飞跃过剩余的五人,将他们,交给了那一拳而来的身影!
“叛孽!尔敢!”五人中,面色苍老的年长者,怒然大喝道,一步迈去,一剑向着颜涵的右拳刺去!无奈,螳臂当车,自不量力!就在与颜涵的拳头相触间,老者的剑,猛然崩碎了开来,更是顺着那一拳之势,向着他自身倒卷而去!
“呔!休得放肆!”三人齐声一喝,三把利剑,骤然旋在一起,光华大作,堪堪抵挡下了那一拳,将那老者勉强救了下来!就在这老者面色惊恐,急急后退,准备与众人合到一起,再图洗辱之时!蓦然间,他的身体却是诡异的起了变化,在这股变化下,他不免一息间,慌了手脚!这一息,付出的,却是死亡的代价!
猝然闪现在那老者的身旁,狠狠一拳轰下,看也不看,便将其轰为了血雾。颜涵咧开一口皎白的牙齿,邪邪一笑,但这丝笑容,看在他人眼中,却有了些许阴森之感!“下一个,是谁?!”淡淡的开口说道,他身形一晃,出现在了四人中间!
就在其左手探出,正待施展‘化寒’一式后,拳拳要命间,他的身躯,却是突然一滞!颜涵的目光猛然一颤,怎么回事,面色不由的阴沉了下去。居然,一动也不能动,全身的修为,更是被强硬的压迫了下去,运转不得分毫!
除了来顺外,那三人的面色,有了些许的苍白,冷汗滴滴,一人低沉的哼道:“还不动手,更待何时?!”言语间,其阴狠的目光,骤然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来顺!来顺低着头,他隐隐颤抖的身躯,在这一哼间,却是猛然挺起!
他的眼角,轻颤个不停,目光中,挣扎犹豫间,却是起了红丝!就在此时,颜涵笑了,轻笑间,看着眼前逐渐放大的剑芒,决然的刺透了自己的胸腔。嘴角隐隐溢出了鲜血,可他的笑,却依旧凝固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