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黑脸的汉子,不是别人,正是当日生死间,盘踞在寒潭深处,守护着那‘丹道果’的丘蟒,不想二十多年再见,那丘蟒竟然成功结婴,幻化为人,更是远离了生死间,来到人界游历起来。
颜涵冲着丘蟒回语后,却是再不多说,转身向着苏若雪和那白衣少女看去。丘蟒顿时神色一变,暗暗恨道:“丘大爷早就认出你小子了,故意不点破,本想暗下黑你一记,奈何苍天无眼,上次让这小子抢了我的灵丹,这次再见,修为倒不怎么样,却有了如此威力的神通,真是,真是太欺负蟒了!”
他哪里知道,就在颜涵转过身去之时,嘴角却是隐隐溢出了鲜血,不待滑落,却被其生生的又吞了回去!“当日对那蚁后初试此神通,便已看出,以自己如今的修为,连续施展次数,绝不能多,否则反伤自身。是以,先前连续两次施为,借机立威,吓退众修!”衣袍下的身躯,被体内的伤势所扰,隐隐一颤,他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丝冷笑。
“丘兄,若是早知道你在此地,你我合计之下,定可将所有人留在此处,颜某虽然修为不济,但此神通之术,随手施展,他们束手待毙之际,丘兄大可手起刀落,如此才是痛快,重温当年的尽兴!”说完,却是眯起了双目,红着眼添了下自己的嘴角!
丘蟒双目一颤,倒吸一口凉气,暗自惊叹道:“这煞星比之当初,更是果断,竟然想将刚刚所有人,尽数除去。幸好老丘我英明不凡,没有暗下黑手,和这煞星为敌,要不然,被他变了驴,剁了煮来喂酒,这,这想想,都抖三抖啊……”
没有去看丘蟒的面色变化,颜涵落到苏若雪身旁,借着取出沉山醉小饮之际,却是坐在了骨山之上,暗暗开始了调息!如果丘蟒不识趣,动了歪心,虽说‘指鹿为马’一式,绝不能像刚刚说的那样,随意施为,但是,他却还能再用一次,而今距离不远,一次,足以致命!但愿,丘蟒还念旧情,不到最后,颜涵却是不愿与之为敌!
众修退去,留在此处的,便只有颜涵,苏若雪,紫衣,莫千杯和那丘蟒五人。而那白衣少女,却在先前烛阴的一句“疯女人”中,便痴了过去,缓缓的跌坐在地,双臂环抱膝处,额首轻放,目光散乱无神。
“为什么……为什么?”她空洞的双目,潸然泪下,缓缓的闭上了,嘴角,却是留下了一抹苦涩。她体内的生机,却在这一刻,大量的流失,满头青丝,逐渐成白。这一切,她都丝毫没有察觉,没有去在意,只是不断的诉问着那句,“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骗我!你说,可以救醒姐姐,带我来了此地。可是,你明明知道,救醒了姐姐,世上就再也没有心儿了,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为什么你要瞒着心儿?”白衣少女的秀眉,微微一拧,心痛……
“空月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心儿!如果,如果你肯对心儿说实话,你还怕心儿会不来么?你不知道,你始终不知道,你对心儿有多重要,只要你开口,心儿的命,送你,又何妨。只要能救醒姐姐,只要空月哥哥你会快乐,心儿虽死,却无怨!”几粒珍珠泪,顺着少女的粉颊滑落,这一刻,心已死……
“其实,其实在你走后,心儿昏睡去的一瞬间,便明白了过来……直到很久以后,再次醒来……心儿不愿去想,不愿相信,便自封了一些记忆……心儿希望,心中记住的,永远只有哥哥的好……心儿不想哥哥,看见自己的伤心……”一世痴恋,只换的,青丝尽成白发。
一生奢望,苦苦相伴。凝眸处,尽是追思泪,回梦间,两小无猜时,此生无悔,只恨君生我未生。空追忆,思君,念君,不见君!徒奈何,不了,难了,又怎了!
白衣少女,颤抖着睁开了双目,转看向了苏若雪,含泪笑道:“谢谢你,或许空月哥哥也未想到,我不能化形成丹,反倒炼出了全身丹气,成为了真正的人!而这一丝轮回之气,便送与你,希望对你有益!”说完,将右手璀璨夺目的丹药,递给了苏若雪。
就在苏若雪接过的瞬间,这枚丹药却是消融了下去,化为一道清气,从她的掌心潜入肌肤。就在苏若雪不解之际,白衣少女却是轻声道:“心儿能感觉得到,你心中一直有个影子,你一直很想知道。前世轮回残留意,希望这丝轮回之气,能帮你看清前尘因果!”
就在白衣少女轻声细语间,苏若雪却是缓缓的坐了下去,闭上了双目!天地间,唯一的一株熏兰花,在干裂的大地上,忍受着炽热的十阳照射,没有水分,没有雨露,它逐渐的枯败了下去。
就在它生机将要断绝之际,这一天,走来了一个男子,他恰巧停在了熏兰花旁,看了眼疾苦的大地,轻叹了一声,席地而坐。一道满是春意的绿光,从这男子身下向着四周弥漫而去。
片刻间,龟裂的大地,湿润了起来,缓缓愈合。无数的草植,如雨后春笋般,开始萌芽破土。一处处凹地,从地下涌出了甘甜的清泉,型成了一个个清澈的湖。这个男子,一坐,就坐了十年。
十年间,当初逐渐枯败的熏兰花,却早已焕发了旺盛的生机。而天空中的十日,也在一日之间崩溃其九!这个男子,默默的坐在那里,无意间,为身旁的熏兰花,遮风,挡雨,十年风霜酷暑伴……
直到,十年后的一天,那个男子,睁开了双目,看着长到与盘坐的自己,一般高矮的熏兰花,温柔的一笑,轻抚了一下,转身离去……他走了,留下了那一抚的温度,留下了那一笑的温柔……
苏若雪睁开了双目,看了眼对面满怀关切的看着自己的颜涵,苦涩的摇了摇头,低语道:“不是你!”她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干了一般,无力的站起身来,再不愿多呆片刻,兰衫轻舞间,飘然而去。
擦身而过的瞬间,她缓缓的看了一眼颜涵,似乎看到了,扪心峰上,那个孤身独坐雪地间,饮酒吹羌的身影。那如幽如怨的羌声,依稀还在耳边回荡。闭了上双目,毅然的离去。她走了,带走了漫天的雪花,带走了那丝独特的清冷,何时再相遇。
“还看!人都走了半个时辰,盯着看的不累么?”紫纱下面的身影似有些不悦,阴阳怪气的说道。莫千杯随着苏若雪走了,丘蟒见得再无好处,也是讪笑着告辞离去。
“你要离开这里么,颜某或许能破开此阵,助你离开!”颜涵轻声开口说道,他却是看出来了,此骨山不仅仅是表面上看的那样,可以被这白衣少女操控拒敌,暗下里,更是隐隐克制着少女,不能离开太远,否则,便会被这骨山凭空吸回!
“谢谢公子好意了,可心儿只想留在这里,或许,有一天,空月哥哥会回来!”他看出了少女留意已决,多劝无意!点了点头,也不勉强,轻叹了一声,看向紫衣说道:“我们也走吧!”
修士散尽,这诺大的骨山上,便只有那个满头银丝的白衣少女,蜷缩着身体,在寒风中,怔怔的看着远方,她如清泉般的双眸,尽是迷茫之色,失神间,似乎,又沉醉在往昔的记忆里,嘴角时时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你不恨我么?!”一声突兀的声音,打破了平静,突然响起!而这一声问,落在白衣少女的耳中,竟使得原本平静下来,陷入沉思的她,弱小的身躯猛然一肃,闭目间,两行清泪再次默默滑落,良久,方才颤抖着转过身子……
在她的身后,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满是怜惜的目光,正复杂的看着她。多少个日思夜想,多少个千盼万望,终于等来了,再见君颜!只道是,思之过多幻自生,犹恐相逢是梦中。少女暗暗掐了下自己的手,十指连心的痛,却哪里假的了。
话说来缘道人进入墓冢后不久,似乎觉察到了什么,隐隐放慢了速度,走了一段后,竟止步不前,暗自嘀咕道:“罢了,去了也是自找没趣,想来有先前那人在,却也得不了好处,不若再去别处看看,说不好还能遇到把法宝丢在地上的傻子,这不更好!”
嘿嘿一笑,来缘道人转身正要离开。突然,他神色一紧,一掌向着自己的储物袋拍去,原本突然挣扎乱颤的储物袋,在这一拍之下,却是逐渐平静了下去!擦去了额头的汗水,恨恨道:“不知好歹的东西,跟了道爷,却是弃暗投明,还挣扎个不停作何?!”
说完,正要迈步离去,却猛然打住,看向着身前面色不善的一行人。“老东西,我的‘九龙伴云车’拿去玩的可满意,若不是没了此车,在那小子手中,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你说,此恩此情,我该如何报答你!”烛阴满肚子的火,正没处发泄,一路回转,竟然感觉到了与自己‘九龙伴云车’的冥冥联系,于是,便顺着感应而来!
先前在山谷内,见没了这宝物,他却不恼,只是觉得好笑,他笑居然有人敢动自己的东西,他笑这年头不怕死的人,怎么就这么多!但是,他却料定,自己那‘九龙伴云车’奇特无比,上面留下的神念,更不是那么好驱除的,是以先放了下来,准备解决了莫千杯,再来寻那偷车贼的晦气!
而今,正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看着烛阴越来越是森寒的阴笑。来缘道人却并为慌忙,神色间,却是极为镇定,一股浩瀚的气势,隐隐从其身上散发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