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
在一群玩得兴高采烈的小孩子不远处,有这两个人坐在街心公园的一条长凳上,安安静静的,只有那个男的在狼吞虎咽地吃着面包和一罐热奶茶,气氛略微诡异。
耐心地等身边的那个人吃完,小遥问:“为什么原田先生你会在这里的?”
“我所在的公司卷入了泄密丑闻。客户流失过半,资金也被合伙人抽走掉,周转陷入危机。”这个男人异常平静地讲述自己最近几天的经历,“因为泄密丑闻令我的信用记录变得不太好,现实世界的银行都不愿意贷款给我。为了还债,我现在已经无家可归了。”
小遥听得不太明白,但她还是感觉得到,对方目前的境况不太妙。
“公司那边,有公会帮我接手。只是……”他的目光垂落半分,“只是,我的妻儿……他们都不在了。”
“不在了?”对于这样的说法,小遥霎时间反应不过来。
“啊,孩子消失了,除了我和一些企业家以外,没有其他人会对那个孩子的存在有记忆。至于妻子……估计是毫无记忆地回到她的家里吧?”说到这个猜测,他不自觉露出一个苦笑,“我和她的婚姻是开始在我成为企业家之后的事情,现在估计是恢复原状了吧?或者说,是梦醒了,会更准确?”
“现在不过是三四天而已,”小遥难以置信,“怎么会这么快的……”
“对啊,只是三四天的时间而已……”原田的笑容变得比哭还难看不少,“但那条街似乎有能力扭转现实世界的局面。当我回到这边世界后,局面已经发展成我无法收拾的状况。”
听到这样的解释,霎时间,小遥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也许是意识到身边的听众听得似懂非懂,也或许是单纯不想多谈这个戳心的话题,亦或是两者有之——在几秒的沉默后,原田真广蓦然话锋一转:“话说,你知道你师傅为什么成了众人口中的[公会猎手]吗?”
小遥小幅度地把头摇了摇,继而半垂着目光,显得有点莫名的失落。
见状,原田真广已经猜得大半,但他还是确认似的问道:“你没问过她?”
“她看上去似乎不愿意说,所以我也没问了。”
“原来如此。”原田真广并没打算就这方面继续深究下去,径自沿着这个话题说下去,“那时候,我们组团去支援另一个公会成员——当时,他的对手好像是一个持有普通卡的企业家。”自嘲似的,原田真广哼哼笑了几声,感觉安定得颓然,“原本我们以为,自己这边绝对会赢的。”
“原本?”
“嗯,原本。”那个有点敷衍的笑容在悄然间被收起,在原田的面上,取而代之的是小遥暂时无法理解的凝重,“谁知道在交易的后期,她赶来了。”
“她……是烈么?”
“不然还能是谁……”原田轻叹一声,“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她是谁,只能是远远地看到她拿出的是一张白金卡。”
小遥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之后,她竟然以一己之力去抗衡他们的组团……就算在我们都停手之后,她依然不停不计成本地投入资金。”
“不用考虑[资产增长率]吗?”
“增长率?那时候负增长的就有。”回想当时的战况,在心有余悸的同时,原田真广还感到莫名的哭笑不得,“在我们几个普通卡和金卡融资的情况下,她竟然硬生生把局面拉成均势,多可怕啊……只可惜她来得太迟,她所投资的那个人还是被我们拖得破产被逐。”
原来自己那个似乎只会为自己考虑的师傅竟然会为了别人做到这份上——小遥不由得对那个人的身份产生好奇,问题脱口而出:“你认识那个人么?”
只可惜对此,原田真广只是慢慢摇了摇头,“很抱歉,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我甚至连那个对手的名字都不知道。”
看到小遥略为失望地重新坐好,原田禁不住在内心暗暗嘲笑那个懦弱的自己。
其实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他没有勇气去查,或者说是有意无意地回避了这次交易的任何相关——他到现在都依然清楚记得:在交易宣告结束的那一刻,他听到冷烈跌坐在地上那声充满绝望和悲痛的破空惨叫。
约莫在那件事的几个月之后,[公会猎手]这个名号就在远东金融街上凶名远播。
想起这些,他默默一个轻叹,随手把已经空了的罐子投出,结果只是勉强地在垃圾桶的边沿碰了下,发出哐的一声。然后罐子无辜地落在地上,再咕噜咕噜地溜回到她自己的脚边。
愣愣地看着脚边的空罐子一阵,缓过神来后的他自嘲似的笑笑,弯下腰把罐子捡起,再安份地走到垃圾桶边把手中的东西放进去。
“其实,事业上的困境还不算什么……跌倒了重新爬起来就是了。”
颓丧地重重坐回到长凳上,原田真广半垂着眼帘喃喃道。
“只是……我的妻儿……”
说着说着,那个男人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高大的身体悄悄地蜷缩起来……到了后来,他甚至止不住压抑地呜咽。
“怎么可以这样……他们是无辜的……”
小遥实在看得满心的不忍,却又无能为力。
从这个人身上,她直觉地感觉到一份沉重的无助和痛苦,沉重得足够令他万念俱灰——沉重得,令这个人甚至对自己的生命也打算撒手放弃。
“请振作点,原田先生!”
内心的冲动先行于脑中的理智,小遥曾地站起来冲那个蜷缩成团的男人呐喊,惊得后者猛地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她。
“无论前方是如何困难,只要人还活着,总会有希望的!”
无关敌友的身份,小遥她只是不忍心——让她对一个正被困于绝望和痛苦当中的人冷眼旁观,她做不到。
仅此而已。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企业家破产,但在现实世界见到破产后企业家的落魄状况,小遥还是第一次。
因为在金融街上,输掉的,或许就是一个人对未来的展望和期盼。
——她明明是知道的,明明是清楚得很的。
小遥默默咬住自己的嘴唇。
既然知道破产的后果……
——为什么,烈可以面不改色地把一个又一个对手赶尽杀绝?
——到底有怎样的仇恨,才能令那个平日看着随意的人,变得如此的冷酷和无情?
尽管内心有很多问题,但她知道,自己一个也不敢问出口。
同一时间,在重重疑惑的阴影下,她觉得自己……似乎,有点看不清初衷的朝向。
望着那个远去于一片血色余晖中的颓唐背影,小遥内心愈发的沉重。
“呐,Duoduo,如果有朝一日我破产了,会不会……也会像这个人那样?”
[我也不知道。]在那个五彩缤纷的世界里,那一匹雪白的独角飞马表达自己的想法,[但我不希望你会遇到这个问题,因为你的破产,那就意味着,我必须离开你。]
语气严肃,神情郑重。
次日,在远东金融街上。
“呐,真坂木。”面对这个来通知自己交易对象的麦迪斯银行行员,小遥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资产还给那些已经破产的企业家?”
“西住小姐您真幽默。”始终咧着营业式灿烂笑容的真坂木一个后空翻拉开自己和小遥之间的距离,“我们没有开通这方面的业务——再说,失去的未来,又怎么可能得以挽回呢?”
这样的答复不出她的预料。
拉了拉一边嘴角,小遥撇开视线,轻轻地一声轻叹。
“也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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