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熟悉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李幸运的老爹!说起来,李老爹和李幸运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李幸运身柔体弱,白脸书生,老爹却是自小身体强壮,野蛮调皮,强盗窝里抠过脚,首都街头尿过尿,在四十岁以前,算是本地有名的凶人。四十岁以后,李老爹大彻大悟,归隐山间,老老实实当一个农民顺带承包了一片竹林,在本地威望还是很高的,只是到现在一直十分低调。但是低调不代表喜欢被动挨打,这不一声振臂高呼,李老爹便拉来了二十几个乡里乡亲,手里拿着扁担铁锹锄头,来到养鸡厂支援被杨大胡子围攻的李幸运。
老爹的援军一到,养鸡厂的形势立刻大变,杨大胡子面临内外夹击,进退不得,那些小混混也有些心虚,都住了手。
李老爹虽然五十余岁,但是英雄不减当年,唯独他带的是一把大砍刀,霸气凛然。
“杨大胡子,你这是打算死拼了么?”
李老爹冷冷问道。
杨大胡子是认识李老爹的,也知道李老爹当年如何如何,也算是他的前辈,他当即有些讪讪然,说道:“李老爹,我这是给你面子,只不过张富贵欠账不还,现在他死了,我的钱总不能就这么打水漂了吧?当初张富贵找我借钱,也是你牵的线……”
还有这回事?李幸运只知道张富贵找杨大胡子借了很多钱,还不知道,竟然就是自己老爹出面牵线搭桥,这算怎么一回事?心中疑惑,脸上难免显露出来,李老爹有心教育一下李幸运这书呆子,但当着杨大胡子,自然不能说出来。李老爹朝着杨大胡子摆了摆手,一副教训小辈的口吻说道:“小杨,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了,钱也不是不还你。这么跟你说吧,张富贵的帐,我们不还,算是你的倒霉,我们还,是我们人品好,你运气好,别想多了。有本事,你告到法院去,看看你那些黑账本见不见得光。”
杨大胡子寒生说道:“李老爹,你不要欺人太甚。”
“你一个黑老大,还说别人欺人太甚?”李老爹冷笑道。
这场面李幸运完全没有试想过,早知道自家老爷子这么威风凛凛,何苦在这养鸡厂苦思对策啊!
就在李幸运胡思乱想的时候,李老爹又说道:“张富贵的帐,我们只还本金,不还利息。”
杨大胡子皱了皱眉头,说道:“看起来你儿子本金都还不起。”
“一个月期限如何,养鸡厂做抵押,本金八万块钱吧。”李老爹说道。
杨大胡子看了李老爹一眼,终于松口说道:“我这算是给你一个面子,希望你也能给我一个面子。”
“这是自然。”
西丘镇养鸡二厂换了厂长之后的第二天,就这么结束了,杨大胡子离开地难免有些仓皇,李老爹请那些跟着来的乡里乡亲到楼上喝茶坐坐,又去西丘镇镇子上的馆子吃了一个午饭。大家都是老弟兄了,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喝不完的酒,李幸运陪坐一旁,不时被调笑几句,感觉压力很大。好在吃吃喝喝磨蹭过去了,李幸运被老爹拉到了办公室训话。
李幸运的办公室,也就是原来李幸运舅舅张富贵的办公室,里面的隔间是住的卧室,外边窗口摆着一张大桌子,桌子上堆着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一台电脑。桌子正对面,则是一个红木书柜,不知道哪里淘来的便宜货,书柜里也没几本书,都是些比如《如何教你发财致富》、《一秒钟变百万富翁》之类的。养鸡厂不是很大,这栋楼除了李幸运的办公室,底下还有材料间,储藏室,还有所雇大妈值夜班的时候住的地方。
等老爹进了办公室,李幸运老老实实站着,给老爹倒上茶水,点好烟。
李老爹这几年收心养性,脾气着实好了不少,可是看着这个儿子,心里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是不是嫌爹给你惹了麻烦?”
李幸运连忙道:“哪儿敢啊。”
李老爹眉眼一扬,说道:“还说不敢,你这小子,放什么屁,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李幸运连忙止住老爹的话头:“您老就别骂你儿子了,咱这不是您教出来的么?爹,您喝茶。”
李老爹又道:“我这次来,便是想和你说说这养鸡厂的事情,”
李幸运低眉顺眼道:“无非是嫌我没用,弄了个活来干。”
李老爹笑着踢了李幸运一脚:“说什么没志气的话,混账东西!”
李幸运道:“是,是,我是混账东西。”
李老爹被儿子的惫懒样子气的有些火大,怒道:“你懂什么!滚过来……”说着又道:“幸运,跟老子说说,今天的事情,你是怎么看的?”
李幸运问道:“那张富贵去借杨大胡子的钱,真的是老爹您介绍的?”
李老爹咧嘴一笑,说道:“就知道你寻思着这个。”李老爹讲到这里,故作深沉地闭了一会儿眼睛,然后才沉声说道:“确实是这么回事,杨大胡子说的没错,别的不说,你舅舅好赌的性子也是我带起来的,他之所以混到今日,多半也有我的功劳。”
李幸运大惊失色道:“爹爹你怎么能……”
“我怎么不能!”李老爹瞪了他一眼,寒声道,“老子这么做,还不是给你找一条活路,有你这蠢得跟猪一样的儿子,我不这么办你都能饿死掉!而且,没有这些债务,你以为这个养鸡厂能这么容易到你的手上?你舅舅本家的人会不来抢?”
被老爹这么歧视,李幸运感觉悲愤莫名。
“那欠的钱还不是得还?”李幸运争辩道。
李老爹怒道:“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不争气的儿子,欠的钱,你不会去赚吗?”
李幸运傻傻问道:“怎么赚钱?”
赚钱,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看到儿子开始问出这样的问题,李老爹感觉十分欣慰,他神情严肃地说道:“你看,这就是重点了,钱是个好东西,这是一个基础,怎么弄到钱,这里头有大学问,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喜欢钱吗?”
“喜欢。”李幸运回答道。
李老爹又教育道:“给你一万块钱,你有什么办法让它变成两万?”
“借给爹。”李幸运回答道。
李老爹赏了他一巴掌:“不准。”
李幸运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又答道:“有了,生一个儿子,然后把钱借给儿子,问他怎么把一万块钱变成两万块钱,要是变不成,就还给我两万。”
“这你还得先找个女人。”
“也对。”
“看你这条件,恐怕有点难。”
李幸运讪笑道:“老爹你多赚钱,早日成土豪,让我也沾沾光,成富二代,这不就简单了吗?”
李老爹再次无语,回到一开始的话题,说道:“怎么不想想做生意。”
“一万块钱能做什么生意?”
“看来你不喜欢钱。”李老爹长叹一口气,教训道,“喜欢钱的人,看到的不是钱,是生利润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