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又一次的重复了这个噩梦的关系，第二天一大早被红香从被窝里喊起来的时候，顾明珠发现自己的脸上只写着两个字：憔悴。
她前世的记忆，只到在子彰坟前，看完那份信为止。而前世，直到她身死，都没有弄清楚过那个毒蛇一般隐在暗处，魔鬼一步步给她下套，引诱了她的男人是谁－－－果然死了都是糊涂鬼啊。
而今世，想必这个人……还会再一次跳出来的吧。
迟早，都会再见的。
红香从镜中瞧着她憔悴的脸色，给她梳头的手放的更轻：“小姐，可是昨夜没有睡好？”打了个呵欠，顾明珠抿着嘴唇点了点头，四周瞧了瞧，方才问道：“钱妈妈呢？”
听见顾明珠的问题，红香原本持稳的手，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她脸上露出了有些为难的神色，顾明珠一看就知道，她似乎是有话犹豫着没说。旁边还有几个小丫头在，顾明珠也就没有追问，将话题岔了开去，只是待得梳妆完毕，出了房门上了山路，其他伺候的丫鬟们都离得有几丈远，她这才出声问道：“你先前，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红香似乎还是有些犹豫，吞吞吐吐：“奴婢也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
“和钱妈妈有关？”
红香点了点头。
顾明珠呼出一口气：“说吧。”
“昨儿个钱妈妈回来的很晚，又有些神色闪烁，奴婢当时有些担心，就去稍稍查了查。似乎钱妈妈昨日和卢氏夫人夜谈到夜深露重，而似乎钱妈妈回来之后，卢氏夫人就启程回城了。”红香定了定神，低眉垂眸的如此回禀。
顾明珠神色未动，只轻轻点了点头，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当年定下娃娃亲之时，母亲尚且在世。钱妈妈既然是贴身服侍，知道他们两家之间的婚约也并不奇怪。
而且，君氏夫人和卢氏，当年在闺中之时还算得上是处的挺好的手帕交。毕竟君家和卢家同为世族，彼此之间不免往来。若是钱妈妈去找卢氏，是因为觉得卢氏会对她的现状加以援手……那么这种夜会本身，其实并不算得上什么。
只是卢氏昨日的一言一行，却颇有些居心叵测的味道，另外，钱妈妈在做完这件事之后，也没有及时来跟她回报，这才是这件事中最让她觉得烦扰的一点。
所谓的“奴大欺主”这四个字，顾明珠这时候，才隐隐有了些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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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顾明珠所不知道的情况下，卢氏回了京城之后，在众多夫人往来的宴饮之上，拿出了她抄录的那些佛经。
顾明珠虽然已经刻意掩盖，显得笔迹稚嫩，可是到底是远远超过了七岁孩子该有的水平，这会儿众人瞧着她齐齐整整的笔迹，和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工整严肃意味，都是有些啧啧称奇。
卢氏则是轻轻拭了拭眼角，将书页在面前轻轻合拢，叹息着说道：“我那顾家侄女儿，真是可怜的很。这么有情有义的孩子，只看着这经文，就能瞧得出她有多用心。不过她本就是小小年纪，却竟然要如此辛苦，我昨日去看她，竟是生生的瘦了一圈，实在叫我心中不忍。”
有夫人就开声劝她别这么难过，毕竟全了孝义，就算清苦一些，也是应该的。
卢氏接着却话锋一转，话语里就带上了浅浅的责备：“可是顾家同辈的可不止是我那侄女儿一个，嫡女都在庙中清修，那庶出的却不知要为嫡母守孝？我倒是恍惚记得，前几日那庶出的姑娘还出现在赵家的宴会上吧？”
“可不是么，”底下立时就附和着响起了一片叹息，“还是顾家老太太亲自带着的呢，瞧着那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是她亲孙女……”
世家大族之间，从来没有秘密。
卢氏的感慨，很快的就传入了顾家内院，传到了老太太和安姨奶奶的耳朵里。
老太太当时就变了颜色，面前给她传话的老夫人脸上带着一种暧昧的笑容，轻轻说道：“这嫡庶嫡庶，本就是我们世家传承的规矩。你们家那位嫡小姐抄录的经文，当日在王家我也看了，实在是个有才情又懂得孝义的。你啊，就算再不疼她，这也不能错了主意……”
嘀嘀咕咕念念叨叨的说了一堆，老太太心里不悦，面上却不敢露出来，当时也是点了头。
只是待的来人一走，她气的就将小几上的茶盏瞬间掀翻！
价值连城的青花瓷在地上摔的粉碎！
一阵“乒乓”之声响过，顾老太太的脸都气的扭曲了：“去，把安姨奶奶给我叫来！”
安姨奶奶这会儿还不知这个消息，她倒是慢条斯理的打扮完毕了这才去了上房－－－－一般来说，顾老太太招她去，都是为了想法子撮合她和顾熙见上几面的，顾熙就是再忙，也得抽时间去给母亲请安。而安姨奶奶自然不愿意在顾熙面前蓬头垢面，今日她也并不例外。
只是待得她打扮停当，袅袅婷婷进了上房，迎着她面却砸过来一只花瓶，就在她面前砸的粉碎。安姨奶奶瞧了一眼那花瓶，心里倒是哧溜溜的笑了笑：看来老太太还不算很气。“盛怒”之下，倒还记得挑了房中特别便宜的一只来砸。不过她若是知道先前顾老太太已经砸了一套青花，只怕就不会心态这么轻松了。
顾老太太脸色铁青，安姨奶奶抬眸一见她脸色，心里这才有些担忧起来－－－－顾老太太就喝退了下人，关上房门，坐在椅子上冷冷的说道：“真是没本事！让你办这么点儿小事都办不好……”安姨奶奶闻言叫屈起来。
她倒是没有顾老太太那么远的耳目，毕竟妾侍的交际远不如顾老太太便利，安姨奶奶还以为老太太指的是顾熙不肯在她房中留宿一事，当下垂泪道：“这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了，老爷政务忙，妾也是没办法啊！”
“呵，”顾老太太冷哼了一声，恨铁不成钢的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白长了一张聪明脸蛋，你什么时候心跟脸一样，我那个儿子还能逃得过你的手掌心？”这会儿渐渐消了气，方才咬牙说道，“我这次叫你来，却不是说的这个。你不是说，早就贿赂好了那准提庵的明月么？怎么却叫二姐儿把那边的消息全都散出去了？如今满京城都说大姐儿不孝，嫡女在守孝，她竟然无动于衷，有这么一个名声，到时候叫我怎么给大姐儿说亲！”
“什么？”安姨奶奶闻言就愣了一愣。
顾老太太就把今儿个听说的消息跟她掰扯碎了说了个明白，安姨奶奶晓得了后果，这会儿才脸色煞白。
这会儿她再没心思去管顾熙留宿的事儿，急急拉住了老太太的手垂泪说道：“老太太，这可不得了啊，难道真要送舒舒也去庙里？若是老爷知道了这事儿，只怕妾阻也阻不住……再说舒舒再过两年就可以说亲了，这若是一去三年有余，又如何使得！不是妾娇惯她，实实是要耽误了孩子呐！”
顾老太太腮帮子的肉抖了抖：“现如今说这个还有什么用？说不得，我只能拉下这张老脸帮一下大姐儿了，只是，准提庵那边，这种事儿绝不能再来第二次！这明月，真的可靠么？”
她逼近了安姨奶奶，冷冷说道，“且催一催她，做事得警醒些！”
安姨奶奶默默的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