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王怀德并不是真的要教训自己的儿子,他要教训的人是谢庭,没有谢庭的挑唆,他的儿子根本做不出这样的事来。可他看着谢庭的神情,一点儿也不像被教训的样子,喝茶喝的津津有味,不由得有点儿气馁。教训自己的儿子是应当应分的,可谢庭绝不是自己能明目张胆的教训的,于是就转移了话题。
三人在百味楼吃了饭,就准备回府了。于是王怀德叫玉墨上三楼去找唐燕,本来说好的是一号房,可唐燕却从二号房里走了出来。玉墨若有所思的看着唐燕,却什么也没说,就带着唐燕下了楼。
王怀德、王轩、谢庭三人正等在楼下。唐燕上前挨个的行了礼,才跟在三人后面出了百味楼。唐燕不经意的往远处扫了一眼,正好对上一双忧郁的眼睛。唐燕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他怎么到现在还没走?真是有点儿不正常,难道喜欢一个人真得会到了如此痴迷的地步吗?上一世她几乎如同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没有自己的思想和灵魂,她虽然跟谢庭有了夫妻之实,可是她的灵魂一直是把谢庭和王语嫣当成主子一样对待的,可以说她还从来没有体验过情爱。当然也就理解不了钱谷的痴情。
唐燕又往街道两边看了几眼,墙根下到处都是衣衫褴褛的灾民,他们一个个蓬头垢面,形容枯槁,眼中满是痛苦和绝望。
王怀德见唐燕看着灾民发呆,赶紧催促道:“燕儿,上车!”
燕儿!王轩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王怀德,爹爹怎么可能那么亲热的叫一个丫鬟?难道爹爹真得喜欢上了这个丫头,可是那眼神不对啊!他记得他大伯看小妾的时候,可从来没有用过这种眼神!对啊!这种眼神他很熟悉,自己小时候,父亲经常这样看着自己,也曾这样看过妹妹。
唐燕扫了一眼目瞪口呆的王轩,笑了一下,就上了自己来时所坐的马车。王怀德见唐燕没上自己这辆马车,干脆走过去,上了唐燕的马车。这下王轩更呆了,谢庭拽了王轩一下,才缓过劲儿来,跟着谢**了另一辆马车。
来的时候是三波,用了三辆马车,现在倒是闲出来一辆。在车夫们的吆喝声中,马车缓缓向前驶去。
唐燕没有想到王怀德会跟自己上一辆车,也不知道跟他说点儿什么,毕竟在过去的几年里,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因此车里的气氛有点儿尴尬!
王怀德咳嗽了一声,没话找话道:“本来想陪你吃顿午饭,倒让轩儿他们两个给搅了,轩儿他不知道你的身份,如果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唐燕微微一笑:“老爷严重了,少爷是主,奴婢是仆,少爷在奴婢面前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
王怀德笑得有点儿苦涩,“我知道你怪我没有让你认祖归宗,这是我的无能,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败笔,我不配做你的父亲!可我为了让你过的好,也缴尽了脑汁。我不求你叫我一声父亲,只求你在我面前不要再自称奴婢,你知不知道。。。。。。?”说到这里,王怀德眼中闪着泪光,声音有些哽咽,“你每说一次奴婢,我的心就被凌迟一次,有多痛,你不会明白!”
听了这一番话,若说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可唐燕的身份摆在那里,不称奴婢,又怎么服众呢?所以她只能回了王怀德一个无奈的白眼。然后说道:“自称奴婢,我一点儿也没有觉得卑贱,如果老爷觉得过意不去,就把我的身契还给我,到官府消了我的奴籍。那样奴婢会感激不尽!”
王怀德蹙着眉头道:“什么身契?你是我的女儿,怎么会有身契?更没有消除奴籍一说!”
唐燕一愣,“我没有身契!我不是奴籍!”电光火石间,她想起小姐出嫁的时候,梁氏把他们四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叫到一起,对她们说,‘你们的身契已经交到小姐的手里,以后你们就跟着小姐到平阳侯府生活,我不要求你们有多能干,只要求你们对小姐绝对的忠心,以后你们的生死荣辱都系于小姐一人身上,你们要尽你们最大的能力,让小姐在侯府过得舒心,快乐!只有那样你们才有好日子过!’
唐燕记得自己虽然得小姐器重,管理着小姐的钱财,和嫁妆,可是那些房契、地契、卖身契什么的却让堂鸳管着。她记得又一次堂鸳不经意的说过,‘你们说奇怪不奇怪,我们的卖身契都在那个盒子里放着,可我就是没有找到唐燕的卖身契。我问小姐,为什么没有唐燕的卖身契,小姐居然没好气的说,我给你几张,你就保存几张,问那么多干什么?’
唐燕琢磨着这个困扰了两世的问题,现在终于想通了,原来自己的卖身契,并不是小姐单独收起来了,而是根本没有。可恨梁氏,居然用谎话哄骗了自己,让自己走上了那条不归路。
她现在的心情,只能用狂喜来形容,原来纠缠了自己两辈子的身份问题,居然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她根本不是奴籍,也从来没有卖身契。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岂不是自由之身,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再也没有人能威胁自己。
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她是那么感激王怀德,感激他告诉自己这个秘密。她终于可以自由自在的在辽阔的苍穹下飞翔。再也没有任何顾虑和顾忌。
“是啊!我怎么可能让我的女儿,成了奴籍?如果那样,我怎么对得起你的母亲?”王怀德眼睛有点儿湿润。
唐燕恭恭敬敬的跪在王怀德面前,以头拄地,“多谢老爷!”
王怀德慌慌张张的拉起唐燕,“你这是干什么?这有什么可谢的?你是我的女儿,本应如此!”
唐燕苦笑,好一个本应如此,可自己前世从来没有认为这事儿本应如此,时时刻刻都谨守本分,从不敢越雷池一步。被梁氏威逼利诱的一步步走上绝路。前世你为什么没有对我说本应如此,才让我悲惨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