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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痴人梦醒

在军营里的一年里,雁铭学会了很多关于医药的知识,同时也发现了很多问题。比如消毒、卫生、饮水、护理、预防感染、行军减少生病、生病的士兵在药物短缺或随军医官不在的时候,应先采取物理治疗等等问题。她利用现代所知的有关知识结合医官们交给她的药理知识,写了一篇关于军队医疗改革的条陈给赵云。

赵云阅过后对她说:“此条陈应向军师建议。”于是便把纸卷交与诸葛亮。

几日后,赵云将雁铭招到帐中,微笑着对她说:“关于你的条陈建议,军师已经阅过,他让你今日到帐中详述,你这就去吧。”

“那我先回去把正在做得事情做完再去。”想到真的要去见他,雁铭忽然有些胆怯,毕竟在过去的一年中他们只有偶遇,她从没主动去找过他。

“呵呵呵,不必了。你的事我已告知医官让其他人去做,你还是去吧。”

她只好点点头,“好吧。”

见她要走,赵云又笑着叮嘱说:“雁铭啊,不用着急回来,多待一些时候也无妨,以解思念之苦啊!”

雁铭的脸顿时羞得通红,瞪了赵云一眼,“赵将军!”

赵云捋捋胡须,“哈哈哈,去吧去吧。”

被赵云打趣了一下,雁铭耳根发热。她本以为这是只属于自己内心的秘密只需一个人小心呵护,而今却变成是个亲近点的人就能看出三分端倪。那么,那个人是否也了然于胸了呢?

来到他帐外,雁铭细细的整理了一下衣服,又反复拢了拢头发,真恨不得像在现代时一样从包包里掏出小镜子仔细端详一番再进去。

然而当她走进帐中的时候,才看到里面黑压压一片人,都在等着向他报告或是等他批示。雁铭想到自己刚才在帐外那忐忑不安的心情,自嘲的苦笑了一下。

她怎么就忘了?她爱慕的人是那个事必躬亲的千古楷模啊!在军中怎会有闲暇去等着单独会见一个医官杂役。

雁铭在帐中找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静静的伫立在旁。此刻那张书案上堆满案牍,他一一批复,对每一个人认真交代,反复叮嘱。时而眉头深锁,时而笑容欣慰。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在雁铭眼中就是造物主鬼斧神工的杰作,即使转世多少个轮回,也不能从脑中磨灭。

她就这样越过众人攒动的身影,将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尽收眼底,享受这种可以毫无顾忌的观望。

直至黄昏,众人才一一散去。两三个时辰过去,雁铭站的手脚发麻。

那个人终于肯看向她一眼,“雁铭,你过来。”

雁铭抬头看了看帐外云霞灿烂的天空,感激涕零的说:“军师,终于得空啦。”

孔明抬头瞟了她一眼,然后命人搬来小凳,“你站了那么久,先坐下再说。”

雁铭有些义愤填膺,“军师无暇,可让我先回去呀。”明明看见,却装没看见!

孔明在案牍上写完最后一个字,不带任何情绪起伏的说:“只是想你在我帐中多待片刻。”

雁铭伸手在腿上掐了一下,挺疼!不像是在做梦。但看他连头都没抬,仿佛什么都没说过,所以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发花痴太久,产生了听力错觉。

孔明见她毫无反应的坐在那儿,不知在寻思什么,便放下毛笔,拿起案上的一卷纸卷说道:“你写的建议我已经看过了。”

她如梦方醒,赶忙说道:“那军师有什么指教?”

“你的见解很独到,对于军中医务观察细微,可见你非常用心。只是,我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

“你要那些尺寸厚度一样的木板做什么?”

“哦,这个是用于战士们骨折后的治疗的。用木板和绑带固定骨折位置,可防止骨头长歪,有助于恢复。”雁铭解释道。心里却兴奋的很,在他那儿受到夸奖可不容易呀!

“此法有用?”

“嗯,已经尝试过用这个方法治疗,颇见成效。”夹板这东西在现代医疗中再常见不过。

孔明欣然点了点头,“雁铭,你比我料想的还要出人意外。”

她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她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眼前这个人哪!

“字写得较之前好多了,只是……”表扬之后,总还会有下文。

“只是什么?”

“有些用词实在难解,语句也……赵将军拿给我的时候,甚是为难的说,他不解其意,不知我能解否。”

雁铭刚才还因为赞誉而激动的脸上瞬间布满黑线。想到赵云看着纸卷时脸上那种诧异的神情,自己却毫无察觉,还巴巴的问他意见,岂不可笑!这也不能怪她呀,虽然语文课也讲古文语法,通假字,但那也仅仅是皮毛,只能应付考试。别看她在现代读了十年书,可到了古代等同于文盲。这篇条陈写的时候她已经尽自己所能了。

“那军师可全看懂了?”雁铭红着脸,不好意思的问道。

“已猜出大概。”孔明笑着回答。毕竟他教导她读书习字,对于她偶尔古怪的用词也知其意。

雁铭很是钦佩的看了他一眼,果然智慧超群!连一千八百年后的用词都能猜出其意。

“那我提的建议是否可行?”

“于军有益,当施行。”这个回答倒是十分肯定。

正事谈完了,雁铭有些踌躇,相处的时间转瞬即逝,现在似乎又陷入两人相对无语。难道他们之间就只有这些话可说?究竟是谁站的太远,才让心无法贴近。

“军师该回府了吧?”她看看外面夜幕已经降临。

孔明沉默了一下,看了看雁铭。这个被他从水中救起的女孩儿,早已出落的亭亭玉立。曾经一度以为她还只是个孩子,而今却总让自己陷入难言的尴尬。她在身边时,理所当然的去庇护。她转身走开,才发现原来这个女孩儿在哪里都可以笑容依旧,失落的反而是自己。她已经拥有了坚定的信念和想法,自己却后知后觉,其实并没有可以干涉她的立场。

“几天前送来的野菜粥,味道很好,谢谢你。”孔明寻找着新的话题。

雁铭想起几日前她看到孔明深夜还在军中处理军务,才让士兵给他送去一碗她熬的粥。

“那就是在我给伤兵熬的粥里舀了一碗,军师不必言谢。”她避开自己的心意不谈,他们之间何须言谢呢?

“我寿辰时吃到的面十分特别。”他想到那日士兵端来的食盒里面香气扑鼻。当时士兵还笑着告诉他,雁铭姑娘嘱咐军师,一定要将最上面的一根面一口气吃下,千万不要中间咬断。“不知现在能否告诉我,让我不要咬断面条的用意?”

雁铭心中愁伤,那天她和了很多次面,将面条擀的又细又长,生怕下锅后会煮断。即使她清楚的知道这个人的阳寿有多长,但当时还是执拗的希望,她做的长寿面能为他添福添寿。

她走到帐外,看着天上的星星轻声说:“军师,那是长寿面啊!”

雁铭没有等孔明再说话,也不敢回头看他的表情,便匆匆离去。她怕自己下一刻会痛哭流涕,这世间最残忍的事,就是知道所爱之人的死亡之期。所以即使在相处最快乐的时光里,也抹不去内心深处的哀伤。

……

三月的一天,雁铭获得休假,到街上闲逛,没想到遇到出府采购的小烟。

两人见面高兴非常,雁铭抱着小烟一通摇晃,“小烟,我好想你!”

“小烟也想念姑娘!”

“嗯,嗯,见到你就好。”

“姑娘何时回来?”小烟迫不及待的追问。

“这个……”其实雁铭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不能回去,她原本一心努力留在那个人身边,谁知一夕之间突然发现自己竟是这么尴尬的一个存在。

“姑娘不想念军师和夫人吗?”

“怎会不想,但……”雁铭的理由难以启齿。

“姑娘不回来看看窗前盛开的海棠花吗?”小烟是聪明的,一语说中雁铭的心事。

“海棠花又开了?”她不禁难过。

“姑娘可知这海棠花开的不易!”

雁铭疑惑的看着小烟,“怎么不易?”

“姑娘在荆州时,海棠树无端枯死。后又得知荆州丢失,军师在隆冬之际亲手移植了两株海棠,盼姑娘能平安归来……姑娘搬出府后,那海棠未曾开花,要不是军师细心照料,恐怕难以成活。今年三月这海棠早早的就开花了,姑娘还不回去吗?”

小烟的话惊醒了犹在梦中的雁铭,这些年来她反复猜测,反复试探,欲说还休,踌躇不前,无非是怕知道那个人心中没有她。所以宁可站在远处,独自守护着自己的思慕。可是现在,她仿佛一下子都明白了!

雁铭顾不得再和小烟说什么,一路奔跑回军师府。

老胡打开府门看到是她,“姑娘可回来啦?”

雁铭激动地点点头,“是啊,我回来了!”

她欣喜的穿过回廊,越过竹桥,跑过假山,一口气奔到自己屋前的海棠树下。

此刻那嫣红多姿的垂丝海棠花挂满树枝,像一串串诉说思念的风铃随风摇曳。

“雁铭!”

这个声音恍如隔世,却又近在咫尺。她回头看到那个人如春风和煦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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