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山顶的石洞恰好位于剑心阁的顶端,深达几十丈,正是卢云生闭关之所。
项器带着狗蛋来到洞前面,深吸一口气,对着洞穴躬身道:“师父,徒儿有事求见!”
“你进来吧!”卢云生的声音从洞里面传来。
项器看了看狗蛋,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器哥,别麻烦长老了,我……”
项器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迈步进了山洞。
山洞并不显得幽深,里面也是宽敞无比,一路笔直地通往最低端的一间石室。
卢云生就盘腿坐在石室尽头的一张石床上,双眼微闭,两手捏了个法诀放在膝盖间,听到脚步声收了功,看着徒弟。实力到了宗师级别之后,体内的内力全数转化为先天真气,那时候修炼已经不是一味地练习便行,更重的是吸收天地间的元气,还有对于武道的领悟。
项器跪下道:“徒儿打扰师父清修了!”
卢云生微微一笑,伸手一摆:“事情我都知道了,起来吧!”
“师父都知道了?”项器脸色微微一变,没有想到师父在这个洞里潜修却能够了解到几里之外的事情。
卢云生静静地看着徒弟,过了一会,叹了口气道:“虽然几位新弟子都有不对的地方,但是你这一次下手打伤他们却也有过错。”
“师父!”项器拱手道:“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件事终究是由徒弟而起,且不说狗蛋本不该遭这等罪,就单单作为他朋友这一点我也无法看着他再受他人欺负。”
卢云生笑了笑,不置可否,又道:“你年纪尚轻,自然难免冲动;既然双方都有过错,那也没什么!”
言下之意已经很清楚了,项器出手的这件事情他自然会出手摆平。
“师父,徒儿这次来却不是担心这件事,而是另外有事相求!”项器连忙道。
卢云生哦了一声,看着徒弟。
项器继续道:“徒儿斗胆,还请师父收下狗蛋为徒,免得他再回到柴房受那群人的欺负。”
卢云生闻言,叹了口气:“器儿啊,你觉得这样做真的是为他好吗?”
项器愣住了!替朋友着想,这有什么不对的?师父怎么这样说?
卢云生摇了摇头,道:“那狗蛋本是二长老从山下捡来的一名孤儿,当年入山之时刚刚周岁满,当时众位长老看着娃儿颇为可爱都有心收入门下,可是后来发现他资质平庸到了极点,所以最后二长老也放弃了。就算是为师看在你的面子上收下他,将来也必定是碌碌无为,与其这样又何必在武道一途上浪费他的一生呢?”
项器倒是不知道还有这样一番故事,闻言不由一怔。可是想到狗蛋被欺负的现实,他还是忍不住道:“难道就这样看着他被人欺负?”
“器儿啊,虽然他现在被人欺负,但是终究只是皮肉之伤,等有一天你离开了九龙山或者把事情解决了,他也就依然能够在糊糊涂涂地过完一辈子。但是假如你教他武功,一旦和师兄弟们对上,他那时候不再懂得忍耐,刀剑无眼,丢掉的却是一条性命啊!”
卢云生笑了笑,看到徒弟陷入沉思之中,接着道:“再说,你就算是能够照顾他一时,等将来你离开这里之后,又让谁来照顾他呢?”
摸了摸徒弟的头,他语重心长道:“他不过是一个再平庸不过的下人,而你却不同,你本身就是安定候之子,现在又继承了我师尊的天机剑,将来的成就会到什么程度就算是为师也无法估量。你要想想,这一路上你会遇到多少人,多少事?如果每一件事你都这样的话,你还有多少的时间和经历投入到武学之中!从热血到冷漠,再到心如止水,只是每个强者都必须经历的心路里,你懂为师的意思吗?”
项器突然仰起头来,盯着卢云生道:“师父,我不懂!”
“哦?”卢云生依然是一脸平静。
项器道:“徒儿学武最大的目的是有一天能够得到大自在,让天地再无可拘我之物,可是如果连我身边至亲至爱的人都在受苦,我又如何能够自在得起来呢?师父您说狗蛋的资质平庸,但是在您收我为徒之前您不也说过我资质一般,连父亲都说我的极限在中阶武士。可是您还是将天机剑传授给了我,还是给了弟子一个重生的机会。狗蛋为什么就不能跟弟子一样又一个重生的机会呢?”
“你只是资质差,但是悟性极佳,将来未必会差,可是那狗蛋是什么都不行,这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卢云生平静道。
项器摇摇头:“天下平庸的人千千万,但徒儿想没有人天生就是应该低人一等的,只要他足够努力,我相信他也总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卢云生叹道:“器儿,你就忘了这事吧!”
“不要!”项器仰起头,双眼发红,“如果说成为强者就一定要冷漠地放任自己的朋友被欺凌的话,那徒儿宁愿不要成为强者!”
“你现在这样想,将来就不一样了!”卢云生叹道。
项器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师父,项器今日所思所想就算是死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如果师父不肯成全的话,那徒儿只有用自己的方法来解决了!”
“你的方法?”卢云生满脸微笑地看着他。
项器手臂一抖,手中长剑落下,地上多了三道剑痕,他冷冷地看着地上:“没错,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他了!”
“你这样会闯祸的!”卢云生提醒道。
项器收起长剑,拱手道:“师父放心,弟子有分寸的”
“既然如此,那你去吧。”卢云生回到那石桌上,再次闭上眼睛。
项器躬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刚刚走出洞口却听到里面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想怎么做尽管做就是,师父这边你不需担心!这个客卿长老的地位对为师来说,那也是可有可无。”
项器身体一震,猛地转身朝着山洞磕了一个头。
山洞的尽头,卢云生带着满脸的笑容,静静地看着头上射下来的一道阳光,听着外面少年逐步离去的声音,幽幽道:“师尊,您说剑便是道理,弟子以前不曾领会,现在已经懂了。丈夫七尺,宁折勿弯;这一次您可算是找对了传人了……”
…………
话说项器带着狗蛋离开了崖山,并没有回到剑心阁,而是直接便朝着山顶奔去。
在入山之时,项器来过一回所以也不算得完全陌生,之时站在山顶广场看着四面八方的亭台楼阁他竟是一时间不知道往哪去。
十几名正在练功的弟子看到两人的模样,皆是指指点点。
项器扫了众人一眼,双手叉腰对着天空大喊:“木京华,你给我出来!”
众位新弟子哗然,眼前这少年看模样应该也是刚刚入山门的弟子,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呼少宗主的名字?
他身后的这个家伙不是烧火的童子吗?怎么也跟着一起疯狂了?
感受到周围一道道异样的目光,狗蛋低着头,低声哀求道:“项器,还是算了吧。”
从今天一开始他就一直在说这句话,此时项器听在耳中也不由有了怒气,转身看着他道:“怎么能算了?如果今天就这样算了,那么明天你一样要受欺负,今天我一定要让木京华出来说清楚!”
他看着狗蛋,沉声道:“你要记住,大丈夫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是一定要挺直腰板,哪怕这天马上就要崩塌!”
这是小时候安定候说过的话,也是被项器奉为一声信条的一句话。
“哈哈哈,哪来的野狗,竟然敢上我们九龙山来撒野,我看是不想活了吧!”大笑的声音从广场的后方传来。
项器举目而望,只见到木京华伸手带着十名入室弟子,优哉游哉地走过来。
项器冷哼一声,指着他道:“木京华,你总算是出来了!也好,当着大家的面今天我要把事情说清楚!”
木京华嘿嘿笑道:“哦,你要跟本少爷说些什么?”他刮了刮耳洞,吹了一口气。
项器一把将狗蛋拉到面前,环视一眼周围的几十名弟子,道:“你们看清楚了,这是我项器最好的朋友,从今天开始我不许任何人再欺负他,否则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项器终究还只是一个少年,就算是放出了狠话也显得温文尔雅,话音落下旁边稀稀拉拉地响起一阵笑声。显然也是没有人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的。
“哈哈哈,不客气。这里可不是你们落荆城,项器少爷!”木京华挖苦道。那日在荣王府的时候他已经丢尽了面子,此时难得有一个机会找回场子。偷偷瞟了一眼人群后面的荣青玉,心里暗自得意起来。
项器上前踏出一步,猛然亮起手中的长剑:“反正我放话在这里,以后谁要是敢欺负我朋友,需问过我手中的长剑!”
“哟,黑漆漆的是什么东西啊?难不成是从我们后山检出来的垃圾吗?”木京华看到项器手里的长剑貌不惊人,哈哈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