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一时脑中茫然一片,不知是何种复杂心情,可最终都未敌的过对他的思念,于是只一味的看着他,看着那张许久未见的脸。
硬挺的脸部线条,似尖削了不少,廋了呢!
眼神虽仍凌厉,却掩不住眼帘下微微透出的黛青之色,若是累,为何不休息?
手指时不时划过腰间的酒壶,却似犹豫着停顿了下,便擦之而过。柳半半会心一笑,难得的,他还会在意她不喜欢他喝酒。
“你打算看到何时?”声音如最厚重的琴音般好听,语气却疏离的让人心里抽痛。
“先生……”柳半半张了张口,只叫了声先生,便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风瀮看着她,眼神中有些说不出的东西在流动,最终都化成一抹哀叹淡去,“现在,想除去你因怀胎而产生的魔性,已无办法。”风瀮认真的看着柳半半,“我再问你一次,你留下孩子的意愿是否依然坚决如初!”
柳半半敛下眼眸,温文而笑,一开始她可能有过那么一瞬间地动摇,可是现在……
头点的极轻,却好似又极重。“嗯,绝不后悔!”
是因为那个曾经被世界遗弃,孤寂渺小的乞丐,希望有一个真正溶于骨血的亲人来陪伴她也好。是因为敖铎那双漠然毫无表情的双眼,觉得心中亏欠,想弥补于他也好。不论哪个,好像都坚定了她留下这孩子的意愿。
也许在世人眼中,这两个理由,似乎都没到达可因此而舍命的地步。可在她看来,却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唯一一个让她的存在变得不那么可有可无的事情。
“那你就只有沦为魔道一途!吸取妖力,以确保腹中孩儿给养到正常生产。”
风瀮的话,好似一根巨大冰锥,狠狠的将柳半半钉住,浑身似冻住般僵硬。
她不是没有想过,她会变成吸取妖力的怪物是因为孩子,可是她却不愿意面对。她好似听到了自己颤抖的声音,“那如果我不吸取妖力,孩子会怎么样?”
风瀮的眼神顿时暗了下去,表情中透漏着一种令柳半半不安的神情,“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
风瀮猛地抬头,眼神与她相对,那一刻柳半半看的心惊。
“先生……你……”
“你是我风瀮的徒弟,在这个世间还没有我风瀮护不住的人。”坚定傲慢的口气,忽然的展现的笑容,使那一瞬间的先生,不知哪里,看起来竟与丞白有了丝相似之处。
那之后的很久,柳半半才明白,那是不惜失去一切,都要守住最重要东西的果决。
可是那时的她,却不懂。
黯然的低头,有些感伤,“先生,你不必为了我如此。”她怎么可以让一个天界人人敬仰的仙尊,护着她这个注定了要沦为妖魔的人。
先生,请不要再对她那么好,那只会助涨她的奢望。
忽然,双肩上传来的力道,让柳半半抬起头,看着不知何时走近的风瀮。
每每令她沉醉的那双眸子此刻如此深情?的望着她,展露着一抹温暖的笑容道:“你值得!”
诶?柳半半瞪着大眼睛,心里几乎被“你值得”三个字淹没。
还没待她从先生模棱两可的话里清醒,不远处的树上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没想到,你这家伙也会说情话!”
柳半半便再次被“情话”两个字,震成内伤。才想抬眼去看是哪个不识相的家伙,竟敢在那么关键的时刻,破环氛围,却怔在了原处。艳若桃花的衣袍,划破初冬的晴阳,翩然落下,似又回到了初见的那个午后,那人粉色的衣袂如细碎的花雨,悠悠散落。
同样好久未见的一张脸,带着惊艳绝伦的倾世笑容,就那般毫无预料的打进她的眼里。
突然被一股淡淡的清冷香味包围,傻愣愣的由着他将自己抱进怀里。那低声耳语响彻在耳边,又清晰的似从大脑中传来,“好久不见了,丫头,我好想你!”
说起来,情话对于禾澤来说,好像似乎从来不曾有过任何负担。在他那里,喜欢就是喜欢,不需要多想,直直白白的表达着他对她的思念。
不像她……
抬眼看见先生霎时黑了的脸,柳半半才猛然惊醒,拉开与禾澤的距离,话语间有些尴尬,“禾澤,你什么时候来的……”不久前才在幻觉中出现的两个人,突然真实的出现在眼前,这种震撼着实有些令她措手不及,更何况,她好像记得,在幻觉里,她因为禾澤而对先生……
有那么一丝丝的,呃,动摇。
想到这里,柳半半难免有些心虚,偷偷的多看了风瀮几眼,咬着唇,暗恨自己竟如此贪心,是贪恋禾澤的直接与温柔吗?可是就算这样,对先生感情的动摇,就好像背叛了自己最坚定的信仰,让她无法原谅自己。
禾澤与风瀮显然不知道柳半半心下里的计较,禾澤更是得寸进尺的绕到柳半半身后环住她,将下巴抵在柳半半的右肩上,示威似的看向风瀮,“你可是说过,你永远只爱梵萝,所以千万不要打我家半半的注意。”
说完,禾澤明显发觉怀中的身子一僵,隐下心中漾起的苦涩,继续盯着风瀮道:“所以那些让人捉摸不定的话,就免了吧!”
风瀮沉默的看着禾澤半晌,他知道禾澤的用意,他在警告他。
风瀮倏然一笑,看着禾澤道:“你还是警告你自己吧,难道,你就能真的放下梵萝吗?”
柳半半猛然惊的从禾澤怀中退出,站在两人中间,不敢置信的看着禾澤,又看了眼风瀮,问道:“先生,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禾澤咬牙暗恨,一双魅惑的眸子好似要将风瀮瞪穿,可显然风瀮不怕他这一套,转头似无意地对柳半半道:“你觉得堂堂天界灵宝天尊,是为了什么,或者说……是为了谁?才立誓绝不踏入天界半步的。”
只一眨眼间,禾澤便已移动到风瀮面前,抓住风瀮的衣领,美丽的脸庞因气氛而微微有些扭曲,瞪着他道:“你这家伙,想打架不成!”
风瀮状似无意地摊手道:“好像是你先挑衅的!”
“你……”余光看着因惊异而失去反映的柳半半,禾澤最终还是放下了风瀮的衣领,薄唇中恶狠狠的道:“你,你好样的!”
转而对着呆愣的柳半半道:“丫头,我想我们应该单独聊聊!”见柳半半没有反映,禾澤不免叹了口气,又白了风瀮一眼,不给柳半半任何反应的机会,直截了当的抱起人,飞身而去。
风瀮看着两人离开,却没有阻止。笑着的眉眼逐渐淡去,有些事情即使过去了几千年、几万年,却怎么都打不破纠缠不清的宿命。
被禾澤抱在怀里,在空中穿行,那张优雅精致的脸庞近在眼前,可是却有一种道不明的陌生。
突然,冰冰凉凉的触感落在脸上,微微有些瘙痒,抬头望向那无边无尽的苍穹,早上蔚蓝的天空已被此时黑压压乌云所替代,晶莹剔透的莹白雪花却从那晦暗阴沉的茫茫天际上簌簌落下,无声蔓延。
难免低声感叹道:“原来下雪了呢!怪不得有点冷。”
“什么?”禾澤低头朝她看来。
柳半半没回答,只微微的摇了摇头,感觉有些累,便阖上了眼睛,将浑身的重量都托付给禾澤,平静地道:“找到了安静的地方,叫我。”
禾澤心里一动,低头细细的打量着柳半半,这丫头好像哪里有些不一样呢,可是他却说不上来。
敖铎冷冷的收回龙吟剑,胸口倏然一阵疼痛,口中忽而涌上一股腥甜,却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看着冷清的集市,周围虽说不上横尸遍野,却也是惨不忍睹。眸中的震惊还依旧难以抹去。
那个男人,那个身为他主人的男人。
他到底是谁?
敖铎一开始本以为他是一口深井,虽然深却仍可见底,于是心中尚存着一丝打败他的冀望,可是现在……
丞白置于他来说,就像一个深渊,一个永远都看不见底的深渊。他好像第一次看清楚那个一直以来的丞白,那个——他认识的丞白。
一下将重挫了他的敌人结果,连同敌人那如同鬼魅般不断分裂出来的蓝焰式神,全部诛杀,一个未留。敖铎握着龙吟剑的手越发紧了,本计划好的一切,突然成了笑话,连他自己都想嘲笑自己的自不量力。
突然天上有东西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带着冰冷的气息。敖铎在这个几乎一边倒的“战场”上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那些尸体被染上一层白色,渐渐消失,他才微微开始移动。
因为他的主人临走时,冷声吩咐,“查出这些人的来历!”
而现在的他,仍是要完美地扮演那个牵线的“木偶”,所以他没有拒绝命令的权利。于是敖铎几个纵跃,消失在集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