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半半尚未开口之前,丞白猛然勾住她的肩膀,拉近道:“我是她未婚夫!”
如果柳半半在喝水,现在肯定喷了。可惜她现在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所以她能做的只是僵着表情,冲着楚凌天“咯咯”地傻笑。
楚凌天仅瞥了一眼柳半半,便再次将目光对上丞白的,“我可从未听柳师妹说起过她还有未婚夫。”
丞白撇了撇他那纤薄的唇角,“对于那些关系算不上亲密的人,想来亦无说起的必要。”
“是吗?我还以为是柳师妹根本没打算应下这门亲事,所以才秘而不宣!”
看着楚凌天扬起的眉角,柳半半第一次有这种豁然领悟地感觉。
啊!原来楚师兄也不是省油的灯!
可是,当她撞上丞白面具内那抹越发深邃的眼神,难免就替楚凌天有些担心,毕竟这家伙是最邪恶的妖王陛下,于是忙出声打断这两人的剑拔弩弓道:“咳咳……我说……”
结果话还没出口,就被丞白抓到了机会,调转枪头冲着她咄咄逼人地道:“既然这位仁兄对我们之间的关系不甚了解,那不如,丫头你来告诉他,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诶?”柳半半立时愣住,看着丞白那双眼睛,她差点找不到自己的舌头。“我,我们的关系!”
她们能有什么关系,一直这场亲事,都是丞白自说自话,她就没打算跟着配合,只不过她胆儿小,惧于妖王大人的威慑力,从来没敢反驳过而已。反正以丞白的性子,说不准也只是一时兴起,过一段时间他自己觉得没意思了,便也作罢了,她从未以为丞白是认真的啊!
可看丞白现在的眼神,她是不是真的猜错了。
“我,我们……”柳半半的脑袋在楚凌天和丞白之间如拨浪鼓一般来回摇摆,可是肯定或者否定的话就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急的都快出汗了。
敖铎出现的那一瞬间,柳半半恨不得立马跪下,拜谢上天。
敖铎不知从何处出现,抓住两人之间的柳半半的手腕,冷漠的声音插进紧绷的气氛中道:“金掌柜说你该回去喝药了,叫我来找你回去!”
柳半半连忙点头如捣蒜,恨不得马上离开此地,可才跟着敖铎走了几步,猛然停住。回头看了眼被丞白拽住的另一只手腕,嘴角立时耷拉了下去。
丞白挑起眼皮看着敖铎,眸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声音冷淡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声调,“我好像没交代过你,在我面前,你可以私自做出违背我的决定!”
柳半半的心跟着丞白的话一起下沉,整个人立时如同拉紧的弦般绷紧。楚凌天显然也发现了几人之间的微妙的关系,却只是站在一旁观望。
敖铎的脚步在听到丞白的话时,就已然停住了,再未向前一步。
果然……
对于现在的敖铎来说,丞白的话就是高于一切的指令,她还能寄望他能向以前一般,拿出龙子的气势与妖王针锋相对吗?就在柳半半要放弃,认命之时,就听顿默了半天的敖铎,突然出声道:“所以我在做你吩咐我去做的事情,照顾她!”
柳半半张着嘴,被再次出声后的敖铎拉走,走出好远,都没搞明白敖铎话里的意思。他现在到底算是遵守了丞白了命令?还是违背了丞白的命令呢?
显然丞白对于敖铎的反应也略有诧异,不过那丝不快很快便消散了,眼神中反而带上了一丝玩味。看着拖走柳半半的敖铎,不禁砸了砸嘴,不知是在和旁边的楚凌天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道:“这家伙的固执,还是那么可爱啊!”
说完处在原地的两人,对视了一眼,便转身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迈步离开。
而一抹玄色的衣角在两人消失后,从巷角转出,冲着敖铎和柳半半离开的方向停了一会儿,便也消失在嘈杂的人群中。
月色下,一个怀里抱着人的身影,在半空中穿行,速度迅疾,只来得及捕捉到空中那飘飘渺渺的一个残痕。
街上打更的汉子,睡眼惺忪,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便再无任何痕迹可寻。身体里的困顿的意识立马被驱散了不少,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吐沫,下一棒更鼓,敲在响锣上,似给自己壮胆般,不只高了一个调子。
抱着人的人影,最后停在樊城北面面山的一座破庙前,只从庙门口可隐隐看见从庙里透出的光芒——明亮且清冷。
抱着人的身影,停在庙前的脚步,似有犹疑,最后不知在怀里的人耳边说了句什么,才抱着人迈进了庙门。
玄色的袍角,被微风带起,缓缓落下时,似无声的叹息。
柳半半被冻的一个激灵,揉了揉仍有些困乏的眼睛,不免有些奇怪。她怎么睡在院中的亭子里,她记得她不是……
挠挠头,僵住的脑子让记忆稍微有些混沌。还没待她理出来,自己为什么会大半夜睡在凉亭里,就听见有两双脚步声从院外门廊经过,还伴着女子低声说话的声音。
“听说了吗?最近城内多了好几起人口失踪的案子,不分男女老少,皆是一去不回,报了衙门,衙门却连个尸首都找不到。”
“是啊,这事儿在城里都传开了,闹的人心惶惶的,而且人都是半夜失踪,失踪的时候连动静都没有。这不,最近半夜街上安宁了不少,皆是一入夜,家家都闭门闭户的。”
突然其中一个女生,捏起嗓子,小心地道:“我猜啊,这不是人为的,说不定是被什么妖怪捉去的,否则怎么可能连一声呼救声都不曾有。”
“妖怪!”另一个女声似受到了惊吓,提高了嗓音,知是不妥,立时又低下声音道:“你莫吓我,这大半夜的,还好有你陪我来取明日厨里用的柴米,否则明一早若是来不及,又要被金掌柜骂了。”
另一个女声笑了笑道:“无妨,反正我也睡不着,与你搭个伴也好。”
再接着,两人似是走远了,声音也渐渐转小。
柳半半皱了皱眉,听声音似是静水和凌波那两个丫头,自从搬进这府内,金掌柜就挑了几个精明伶俐的丫头在后院侍候着,平日里估计金掌柜调教的好,几个丫头皆不多话。想来两人是觉得这夜深无人,这才相互扯起皮来。
可是这京都樊城,天子脚下,难不成当真如她们所说,会有妖怪作祟?
“啊!”柳半半一扭头,被身旁突然出现的一张黑脸吓了一跳。直后退了半尺有余,才看清面前的东西,啊,不是,是面前的人。
安下心来,平稳自己过快的心跳,语气里略带了丝埋怨,“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在我院子里瞎蹦达什么!”
来人一脸不解的看着柳半半,像猴子似的跳到亭子内的石凳上,指着柳半半也不说话。
柳半半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问道:“你是想说我不是也没睡吗?”
见对方点了点头,柳半半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我……”突然柳半半愣住,对呀,她还没想明白,自己为何在亭子里睡觉,不过显然现在这个不是重点。
看了看面前,既熟悉又陌生的磬歆真君,柳半半表情不由垮了下去,坐回石凳上,看着歪着脑袋,一脸呆样的磬歆真君,语气有些伤感地道:“我还真是没用,不论是龙子的事情,先生的事情,敖铎、忧离的事情,琼妃娘娘的事情,还是你的事情,我好像没一件事是可以解决的,只能任由这一切继续朝着恶劣的局势发展,却无能为力。好像一切都由不得我,只能被人推着向一个自己未知的方向前进。”微微低眉,神色黯然,“这种感觉不好,很不好,可是我却无从下手,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一切回到以前,回到那些仍然美好开心的过往。”
一只手抚上柳半半的头顶,感知来自那手中的温暖,不由心里就有些酸涩,柳半半抬起头,咬着唇,忍着眼中那隐现的温热感,看着磬歆道:“喂,真君大人,我想先生了。”说着右手抚在心脏的位置,眼神迷蒙地道:“这里,好想,好想,我该怎么办!”
刚刚就在梦里,她耳边好似还能听到先生腰间酒壶中,酒水摇晃、碰撞在壶璧上的“哗哗”响声。低头伏在石桌之上,将额头枕在手臂之上,柳半半将自己整个淹没在想念里。便没有看到磬歆眼神中那一闪即逝的心疼。
而磬歆朝着柳半半伸出的手,也在离亭子越来越近的人到达之前,收了回来。
敖铎看了磬歆一眼,没说什么,将柳半半抱起,惹来柳半半一声惊呼。
冷硬的语调,却是关心的话语。
“你该回房睡觉了。”
“唉?”柳半半因为惊讶而将刚刚哭过的脸展现在敖铎面前,敖铎不由停了步子皱眉看她,柳半半意识到,忙慌乱的用袖子将眼泪擦干。真丢人啊,不过这大半夜的,好像没睡的人也挺多啊,为什么她没睡就好像罪大恶极一样。
本以为敖铎不会再说什么,却在将她抱回房离开前道:“夜里风凉,以后莫要乱跑了!”
柳半半张了张嘴,看着已经离开的敖铎,喃喃地道:“又不是我自己出去的!”
可是她到底是怎么出去的呢?还真是想不起来了。摸了摸小腹,难不成怀了孩子的女人都比较健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