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第二批人出了镇子,却只看见孤伶伶站在镇外大榕树下的楚凌天。
柳半半眉心纠结的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该逃命的逃命……最后便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楚凌天笑容略有些苦涩,想来是因为那些人,救了命连声谢都没有便自顾自离开而感到有些伤怀。
掌柜的见楚凌天面色,摇着瘦弱的身板走过去,宽慰他道:“这位小哥,你莫为那些人操心,他们本就不是这阎王镇的人,都是暂时在此避难的,既然阎王镇都保不住了,他们自然另寻他处,怎会有所留恋。”
听了掌柜的话,楚凌天面色稍缓,黯然一笑道:“掌柜说的时,我都入道家这些年了,有些事还是看不开的很。”
柳半半走过去拍了拍楚凌天,冲着余下的镇民努着下巴道:“生逢乱世,也不是所有人都只顾逃命的。”
楚凌天顺着柳半半神色的方向看去,就见余下的镇民皆站在一处等着他们发话,旁边的小二搓着手,笑呵呵道:“是啊,总会有些记念着您的恩情的!”
看着楚凌天渐渐露出欣慰的笑意,柳半半拿腔拿调地道:“我说柳师兄,第一次分别,我们隔日即撞在一起去捉妖,第二次分别,我们又遇到怨力突袭,这倒好,我们现在也决定了去京都,你说咱们这算不算缘份啊?”
楚凌天听了哈哈大笑道:“算,怎么不算,既然有缘便一同上路,到了京都,师兄定当好好安顿柳师妹。”
柳半半也跟着嘻嘻一笑道:“好,那我们这群人可就赖上楚师兄了!”
楚凌天一愣,瞅着身后的镇民莫名地道:“这群人?”
柳半半佯装严肃的点了点头道:“嗯,这群人!”
见楚凌天由喜转惊的脸色,众人不禁一阵哄笑。
随着所有人的离开,前一日还热闹非凡的镇子,隔日便荒凉了。成了名副其实的鬼镇,再也无人来此避难,只有一些飘忽怨力偶尔在镇中游荡而过,路边那些干朽的尸骨也渐渐埋进尘埃。
颓垣废璧中,一处宽敞的宅院也渐渐淹没在黑雾之中,再也看不出之前原本的面貌。甚至就连那深藏在宅中的某些气息也一并随着城镇的没落而消散。
这一群人虽说浩荡了些,不过还好因为有雾隐球,途中躲过了不少怨力的侵袭。花了半月余,众人便到了京都脚下。抬头看了眼城门楼上那明晃晃的樊城二字,柳半半突然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脚下的步子都跟着轻快了,终于将这一众人带到了安全的地方,卸下了肩上的担子。
而且一想到大隐隐于市,她终于可以安心待产了,便略有些期待。
轻轻的抚着这些日子来,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腹,柳半半就想,“孩子,咱娘俩终于可以安个家了”。想着柳半半不免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敖铎,俊逸的面容冷是冷了点,但若这娃儿像他,那必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定是男娃俊女娃俏。
不知是不是腹中的孩子也感受到她的想法,隐隐的有些作痛,柳半半不禁低了身子。
敖铎第一时间发现柳半半不妥,轻轻将人扶住,让柳半半靠在他身侧,用眼神询问了一下,柳半半回了他一个笑容道:“我没事。”
看着敖铎那毫无感情的眸子,柳半半突然为腹中的孩子难过,他爹变成这般模样,而他娘……又不喜欢他爹,而是总记挂着那飘渺在云端的人。
这孩子倘若真的得以出世,她要怎么跟这孩子交待呢?
“柳师妹,可是身体不适?”楚凌天见这边的异动,从不远处走过来,打断了柳半半的思绪。
柳半半忙从敖铎怀里挣脱出来,努力站直身子道:“没,只是路途遥远,有些疲累。”
楚凌天道:“那待进了城,我便吩咐人帮柳师妹找个落脚的院子住下,只是不知道柳师妹此次下山所谓何时,要住多久?”
柳半半被楚凌天问的一怔,她竟忘了为自己找个长留的借口,这一时之间上哪里去寻一个。正苦恼着怎么编,就听楚凌天忽然好似理解了什么般道:“啊!是我唐突了,想来是罔清师叔交代了什么要事让柳师妹办,不能言道的,是我的错,我的错。”
柳半半尴尬的笑了两声,便也就顺着楚凌天的话说了下去,“是,是,待事情办成,到时定对楚师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柳半半打死都没想到,楚凌天在京都居然是个厉害角色,不过若然真算起来,他师傅是国师,想来国师徒弟的权位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只是柳半半潜意识觉得凡是修仙之人,自然不会与人界有过多的牵扯,所以到达楚凌天给她找的府邸时,她的下巴还是自己用手拖着,才不至掉下来。
“楚师兄,这……这宅子是否大了些!”柳半半指着眼前的府宅,心内惊叹,这哪里是大了些,简直大了去了,三进三出的院子,帮忙找园子的人莫不是把她当了什么权贵吧。
楚凌天摸着鼻子笑道:“可能是因为我交代的时候说是贵客,于是下边的人私下理解有误!”
看着楚凌天那一脸窘迫,柳半半就知道这家伙是个不善权术的人,想来也是,捉个妖都不知变通的人,哪里会明白那些官场上的道道。
“不过既然找了,柳师妹就先住着吧,我还要去御澜院见师傅通,顺便上报一下最近的事情,之后再来看师妹你。”
柳半半点了点头,送走了楚凌天,看了看身后那一群老少,无奈的笑道:“这回,连你们也算是有落脚之地了。”
掌柜冲柳半半笑道:“是沾了姑娘的福,以后哪怕是当牛做马侍奉姑娘,在下都愿意。”
那之后阎王镇的镇民有些想走的便自寻安身立命之所,剩下的不愿走,像掌柜和小二之流非要留了下来报恩,当真在宅子里当起了下人,服侍柳半半等人。
后来柳半半才知道掌柜的姓金名庆安,因为做惯了掌柜,就连在府里也管着下面的人,俨然一副府内总管的样子,而那个激灵的小二叫三阳,从小学过些拳脚,倒找了几个身体结实的汉子,成了护院头子。
于是柳半半也就这样在京都暂且安顿了下来,还免费得了几个劳动力。楚凌天前几天还过来看看,后来因为国祭的事情忙的不可开交,也就来的少了。
待柳半半等人稍稍习惯了几日京都的生活,便迎来了京都万人空巷的国祭。
那天一大早柳半半就听外面一声一声低沉厚重的角声,街上的熙攘之声,从那角声想起便安静了下去。柳半半没见过国祭就想出去看看,于是带上敖铎、忧离、小雨、加上三阳上街去了,而安总管那老胳膊老腿,决定不跟着他们年轻人去凑热闹。
几个人刚从小巷子转入主干道上,就听见那长角声猛地在耳边响起,身边的人唰一声便全跪了下去,
只待那长长的御驾闯入眼帘,他们几个也没回过神来,就那般直挺挺的站在哪里。
御驾前领头的是三匹高头大马,而左侧紧靠着他们的骑马之人正是楚凌天,看见他们几个鹤立鸡群的站在那里,立马给他们使眼色,让他们跪下。
柳半半是立马就反应过来了,和着三阳、小雨正要跪下去,就发现身后的敖铎和忧离一点跪的意思都没有,柳半半这才恍然想起,这两位哪里是随便下跪的主儿啊!立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这到底跪还是不跪啊,总不能只让他俩站着吧,那不是一样招眼。
骑着马过来中间的那人,远远也看见了他们几个异类,眉宇微皱,精明的眼里露出一丝不悦,袖中指尖微弹,柳半半就感觉一股精纯的法力袭向膝盖,小雨与三阳没撑住,下一刻就跪了下去。
可柳半半和敖铎、忧离三人却纹丝未动。
中间骑马之人,眼内微微有一丝波动,见身边的徒弟一直朝那边挤眉弄眼,于是声音低沉的对身边的楚凌天道:“凌天,你认识那几个人?”
楚凌天猛地回头,心内一惊,忙回道:“师傅,他们就是我上次跟你报备过的,师叔门下之人,那个站在前头的女子就是罔清师叔的五弟子,柳一。”
木易真人的眼神看向柳半半几人,越发深沉难测,半晌才皱眉道:“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就算是同门,规矩也是要守的,以后你要对几人多多点拨了,这毕竟不是方外之地,是人界京都。今次你就先用法力将他们几人障住,莫要让皇上看见他们。”
楚凌天应了声“是!”刚要施法就听身后的御驾有一匹快马追了上来,在师徒二人旁边那一骑之人耳边耳语了一阵,便听那人对木易师徒道:“皇上说,要见前方站立的那几人。”说着那人的目光也投向柳半半他们。
木易真人听后脸色一变,楚凌天也有些吃惊,问他师傅道:“师傅这……”
木易真人脸色不善,示意楚凌天牵马到一侧看看。楚凌天回头看去,正看到御驾前一个轿子正掀开轿帘,从轿内探出仙姿佚貌的一张脸来,正冲着他们这边盈盈而笑。
楚凌天面色沉黑,牵马回到中间对木易真人道:“是琼妃娘娘。”
“每次有事她都能预先知晓,还能在那么短时间内通知皇上,这也未免……”
那位琼妃娘娘明明是一届凡人,这未免也太神奇了些!
木易真人整了整神色道:“谁让她是巫鹰家族的人呢?再神奇也不为过。”说着扭头对楚凌天吩咐道:“去吧,将那几个人带到祭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