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见鬼的衣服，龙肝凤胆都没去那衣服值钱！不就是几块破布条子缝起来的吗，大姑娘做肚兜的布料都比你这衣裳好。
黑，实在是太黑了。众人总算看明白了，宁韬这是搂草打兔子，挨到边就别想清净，吃了燕疯子，现在连虎头帮也不放过。
那俩打手苦着脸说道：“公子爷，咱们就是卖命的，帮里面咱说话也不算话啊。”
宁韬翻翻白眼，把刀子放在一名打手的脸庞，指着昏迷的韩彪问道：“他呢，说话算不算？”
“算！”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忙不迭的点头。
“那就简单了！”宁韬一拍大腿，回头冲那老板喊道：“老板，拿纸笔来，让这两位写个借据，韩副帮主签字画押按手印。要快点啊，韩副帮主可挺不太长时间，看着血流的，哗啦哗啦的，真吓人。”
吓人也是你弄的！众人心中齐齐大骂，你小子打了人，还在这里装纯，死不要脸！
唯有那姑娘，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当众人目光齐齐看向她去，这姑娘顿时晕红满面，将螓首深深低下。只是那展颜一笑，却如幽兰绽放秀美绝伦，又如春江含情，脉脉而柔。
宁韬一愣神，拿短刀的手就那么微微一抖，刀刃便在那打手脸上划出道血痕，刀尖上便多了几滴鲜血。
“他妈的！”宁韬骂骂咧咧，跟他这一身打扮完全不符：“乐子这小子又偷懒，让他把刀子磨快一点，怎么还这么钝！”
爷爷哎，手就那么抖了一下，就把人脸给划破了，若是锋锐了，可不是微微一动就切下老大一片肉来？这两位脸如土色，争先恐后的叫道：“快拿纸笔，快拿纸笔，迟了咱们把你摊子砸了！”
那老板脸上的愁苦越发深刻，他拱手哀求道：“公子爷，牛爷马爷，咱们这是做早点的小摊子，哪里去准备这些东西啊。”
倒是燕疯子爽利，站起身来跑到对面某处，不多会儿便借来了几张纸和两根笔，还端了个砚台过来。他把纸分出两张来递给俩打手，又分给他们一支笔，随即自己趴在一张桌子上，吭哧吭哧的不知道写着什么。
俩打手见状，只有无奈的点点头，歪歪斜斜的写了起来。
不多时，这借据便已写完，宁韬皱着眉看了看，说道：“不错不错，抓住你们副帮主的手，蘸点墨水，按个手印吧。”
把人弄昏了，然后趁人昏迷写下字据按上手印，这俩打手倒是做过不少，可是从来没有想到居然有一天这种待遇竟然也会落在他们的头上。
“嗯，不错不错。”宁韬笑眯眯的将借据塞进衣服，和颜悦色的对俩打手说道：“记住提醒你们帮主，去南宫府递名帖的时候，记得把欠款准备好，要不然我会很生气的。”
被人打断了说话，就掀桌子拽凳子把人家脑袋开瓢，这要是生起气来，还不大闹天宫？
等到俩打手背着韩彪匆匆离去，士子们也坐不住了。此时已经到了上午九点左右，大姐上来往的人越发多了，也有人在路边张望着这头。士子们都是好面子的，若是被人看到流氓欺凌老弱，他们却冷眼旁观，传出去对名声那可是大大不利。
看着他们闷头往外走，宁韬冷喝道：“走得挺轻松是吧，白吃人家的东西了？”
士子们顿时满脸通红，为首的三人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什么。难道要让他们说，他们被宁韬拿刀子拎板凳的德行给吓住了，把付钱的事儿给忘到脑门子后面十万八千里去了？
等士子们付钱走后，宁韬笑眯眯的对老板说道：“老板，今天心情好，给我来三碗云吞！”
老板和燕疯子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闹出这么大事儿，怎么这位还有心情吃云吞？燕疯子发了会儿带，双手捧着方才写得那张纸，送到宁韬面前，说道：“这是我的借据。”
这疯子，脾气倒也耿直，先前说过这事儿不能单独怪他，但也没有推卸他的责任，就跟宁韬以往身边的那群朋友，当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却又喜爱得不得了。宁韬点点头，脸色不变的伸出手去，这家伙之所以能有疯子之名，或许就在于这种耿直的不变通，在很多场合出言直斥那些士子某些失德的行为，让士子们咬牙切齿吧？
宁韬心里打着鼓，全然没有注意，就在他快要接触到借据的时候，横下里却伸出一只素净如藕的小手，将那借据从中截了过去。
老板刚刚恢复点血色的脸色陡然又变得苍白起来，宁韬那是说发脾气就发脾气的主，姑奶奶的，你这不是添乱么？
果然，宁韬的脸色顿时黑的如同锅底，冷冰冰的盯着那姑娘。
“公子。”姑娘被宁韬瞪得心发慌，可还是强自提了口气，小声说道：“这位燕公子冒犯尊驾，却是为着苏落的事情。今日他若是为了赔偿公子的袍子却背上老大的债务，他日今科及第，此时便让燕公子背负莫大的污名。这笔债，苏落替燕公子接下了。”
燕疯子顿时着急起来，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肯让女子背负债务？他嘴唇微动，正要开口辩驳，却被宁韬狠狠的瞪了一眼，那话就搁在嘴边没说出来。
宁韬笑眯眯的看着苏落，摸着下巴问道：“这可是四千多银子，不是四两四十两，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单凭这小摊子，那这辈子可是还不起啊。”
“还不起也要还。”苏落咬咬牙，盯着宁韬的袍子，小声说道：“其实，公子这衣裳，也就是普通料子而已。公子之所以那么说，只是为了插手进来，苏落对公子大恩情，看得清清楚楚。”
这姑娘看似软倚温柔，这心思倒也机灵。宁韬暗下评语，但脑袋却晃得如同拨浪鼓一般：“错了错了，谁说我这衣服是普通料子了，十足十的天山雪蚕丝啊！”
苏落见宁韬死不改口，微微一笑道：“公子，你看这样是否合适。你这衣裳，仅是下摆处撕扯了一个小口子，苏落自认女红尚可，不若让苏落帮公子缝补一番如何？若是当真不满意，苏落按你这样式，重新再缝制一件，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原样缝制一件？”宁韬的眼睛眯了起来：“这怎么行，我这料子可是……至少两件！”
“行！”苏落顿时喜笑颜开：“那这借据，我可是撕了啊。”
“等会儿等会儿。”宁韬连忙摆手：“原来你帮我做两件衣服，不是为了感激我帮你们打跑地痞，而是帮这燕疯子还债？那不成，万万不成，那我可不是亏大了！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苏落顿时陷入哑然，这个宁公子，怎么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啊，刚刚分明已经答应了，怎么改口得这么快？
“苏姑娘，此事乃我跟这位公子的事情，燕某虽然落魄，但却没有让女子帮忙还债的习惯。”燕疯子插嘴说道，从苏落手中拿过借据，又重新放在宁韬的面前。
宁韬伸出手，敲打着桌子上摆放的纸张，淡淡的说道：“不错啊，单凭这手字，我看你就有状元之才。”
一手瘦金小楷写得漂亮至极，到看不出这燕疯子一身邋遢，这字却当真优雅。
“那又如何，连考三届，虚度九载春秋，如今也只是个秀才及第。”燕疯子颇为抑郁。
宁韬哈哈大笑，说道：“行了，看你这样子，要归还我这几千两银子，单凭写字可是过不了关的。这样，过几日我去寻你，给你张罗个好差事。”
燕疯子摇摇头说道：“虚礼逢迎，却不是忌南本意，望公子海涵。”
宁韬这才知道原来这燕疯子名叫燕忌南，便笑着说道：“不让你虚礼逢迎，就给你个收钱的差事，你做不做？”
收钱的差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非但燕忌南的眼睛亮了起来，就连苏落也露出侧耳倾听的表情。
谁想到宁韬竟然在此打住了，招呼道：“老板，老板，快点上云吞，这里要饿死了，怎么这么慢啊。”
老板看了看侄女，擦着汗水说道：“公子捎待，这就好，这就好！”脸上却是忧色重重。
宁韬哈哈笑道：“苏老板，你就放心吧，那虎头帮若是没找到我，是断断不敢拿你开刀的，咱没有卸他们身上的零件，已经给足了他们面子。他们若是敢再动你一根汗毛，那就要想想咱会不会把他们的脑袋也给剁下来！”
这句话说得杀气腾腾，苏老板那是哭笑不得。如今已经到了这般场景，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吸吸溜溜的吃了三碗云吞，又狼吞虎咽了五个烧饼，宁韬在三人震惊的目光中打了个饱嗝，倒背着手，摇摇晃晃的迈着八字脚向远处走去。
这个早点摊子不错，以后天天来这里吃早点。宁韬一边走，一边满腹心思的琢磨着。
看着宁韬的背影，苏老板深深的叹口气，说道：“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咱们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苏落若有所思的说道：“叔父，其实，这未尝不是好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