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宛亦整了整床榻，准备再睡一会儿，心中却被那阵味道搅合得不安，越发地烦躁。秋心进来为苏宛亦添了些茶，她的这个院子是寂到了冰凉的程度，院子里的仆人除了这两个也都被叫去别的院子里帮忙，不过苏宛亦倒也不甚在意，反正她甚至连那些人的名字也记不住。
刚才那男人袭击她时，她表现得尽管泰然，却还是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是牵挂着什么东西所以才舍不得走的，尽管她只是让他离他远些，但真到了死的关头，她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也只有他。或许一个时辰前她只想着两人的距离能让她安全，所以她选择疏离，但很快她便能知道，那是绝不可能。只是想着这份离别，她就觉得难以呼吸了，世人都觉得她是不识好歹孤傲的主，她想也是，她明明地位不如她人，却还带着这一身毛病，大抵都是皇甫晗昱给惯出来的，这么想着，苏宛亦的心情尽然豁朗了几分。
是啊，她想活下去的理由是他。
她走向书桌，拿出他描摹的她，每一笔都那么认真，认真得让苏宛亦胆怯，他送的小竹人也安然被她揣在怀里，苏宛亦一遍又一遍认真看着桌上的画，这时候再想起皇甫晗昱，竟觉得如梦初醒。
“秋心。”
苏宛亦急急叫来了门外守着的秋心。
“娘娘？”秋心似乎也为她的传唤感到惊讶。
“皇上，现在在哪？”苏宛亦踌躇着，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秋心会心一笑，热切地回应到：“离开娘娘的院子就去了御书房，现在想来还在处理正事呢。”
苏宛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秋心看出她顾虑甚多，便在一旁又多说了几句。
“如今过去这么久，应该是有些疲惫了，娘娘何不过去看看，皇上会高兴的。”
苏宛亦没想到一时的分神能让个小丫头也看出心思，脸色也泛出些不自然的红晕，嘱咐秋心不用人跟，拿起披风，就走出去了。
走到御书房门口，就碰上了走出来的念妃，没好气地瞪着苏宛亦，“妹妹好好的精神，我就不多做陪了。”
念妃招呼地漫不经心，手里捧着一盅汤罐便扬长而去。
苏宛亦走到门前，管事太监便殷勤地将她迎了进去。
皇甫晗昱果然坐在案前，上奏的公文有些凌乱的堆在一边。皇甫晗昱并未抬头，但嘴角自苏宛亦进门起便嵌着浅笑。
苏宛亦走上前去，整理着那一顿还没来得及看的公文奏折。
“你怎么又把礼部工部的给混在一起。”苏宛亦有些责难地开了口，终于打破了这一室的寂静。
皇甫晗昱抬起头，手撑着下巴，眼里多了些狡黠，“我让宛宛帮我收拾，她偷了好久的懒。”
苏宛亦没好气地白了一眼皇甫晗昱，低着头理着奏本，便不再搭理他。
过了一小会，皇甫晗昱才放下手中的笔，踱步到苏宛亦身后，埋首在苏宛亦耳根前，望着被整齐分门别类的奏折。
苏宛亦像是想起了什么，貌似不经意地问到：“刚才我见念妃气呼呼的走了。”
皇甫晗昱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回答：“我知道。”
苏宛亦撇到皇甫晗昱桌前的一碗参汤，想起念妃走时怀里抱着的汤盅，心中竟然泛起酸来。皇甫晗昱瞧她不说话的小模样，心里窃笑起来。
“我叫太监看着门放人，除了你，一概不准进来。”
苏宛亦不自在地别过头，平日里清冷的样子中竟然多了分女儿家的好看。“谁担心这个了。”
皇甫晗昱不说话，紧紧抱住了苏宛亦的脊背，搂住她纤细的腰身，苏宛亦先是小怔了一下，很快身体便松弛下来，任由他环着。
她从来没在乎过苏钟林和苏宛晴的如何，更不是不懂皇甫晗昱对她的好，她只是过不去自己的坎，她想起自己被锁在暗房时打开他给的字条上，宛宛信我那四个字的感动，也记得小竹人，记得他的一举一动一笔一划。她只是过不去自己的那道坎，因为她还记得娄旖梦的飞蛾扑火，娄旖梦的伤痕累累，苏宛亦一次又一次质疑自己的内心，换来的是自己无尽的煎熬，如今她想要跨出属于自己的那一步了，或许有些唐突，或许未来都未可知，但她不想只守住了自己，其实是失去了自己，她也想让少年时的那个皇甫晗昱回到自己身边。
“宛宛。”
皇甫晗昱拖着悠长的调子，叹息似地呢喃着苏宛亦的名字，只有他一个人，这样叫她。
“宛宛，怎么不说话？”皇甫晗昱用修长的手指戳了戳苏宛亦的脸颊，脸上挂着让人醉心的笑容。
与皇甫晗昱平日里的笑不同，平时的笑容纵使再温柔，也好像是冷若冰霜的板着脸，而今天，苏宛亦望见他的眼睛里盛满了星星，眸子里闪烁的黝黑晶亮像是要吞并了她的全部的，温柔的宇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