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容,我能不能不要这顶冠帽?”
弥子瑕看着水盆里的自己,头发束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凌乱,还顶着玉冠,隆重严肃是够了,他却觉得别扭。
年不过二十,自然是不用加冠的,何况他一个人散漫惯了,平常最多扎成马尾鬣。被纪云容捣鼓了近半个时辰,头发一丝不苟,头皮都被拉疼了。
他们这是准备去赴宴。如预料中的,琛轩陛下邀请,或者说强迫弥子瑕一同去家宴,弥子瑕可不愿再和那一群脂粉女人打交道了,连忙推三阻四,卫王陛下眼睛一蹬,说本来盛大的宴席就三三两两几个人显得萧索,直接下了圣旨!子瑕哪敢抗旨不尊?
纪云容瞧着子瑕的发冠,直夸自己心灵手巧,说道:“那可不行!子瑕你忘了沈世妇她们怎么抓住咱们的小辫子的?你如果披头散发的懒散仪容过去,正中了她们的下怀,定会借机为难!”
“好吧。”弥子瑕勉强接受,“待会你可不要乱说话,顶撞那些妃嫔娘娘,咱们不出声就是了,看她们能耍什么花样。”
“我们不说话不见得她们会放过我们。”
纪云容撇撇嘴,寻思道:梅夫人心机深远,谋算他人拐弯抹角,倒不至于在卫王面前耍手段。而沈寒绮善妒冲动,不懂得隐藏,指不定会找茬子。所幸王后娘娘宽容大度与人为善,应该不会出大篓子。
弥子瑕耸了耸肩:“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嗯……”纪云容赞同,子瑕虽然温文尔雅,待人谦和,但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聪慧灵巧,在口头上绝对讨不到他的好处去。她担心的是,毕竟子瑕纯良,怕只怕沈世妇她们想出什么阴损招式来。
一边给弥子瑕披上长衫,他不算高,但是瘦削单薄的身躯显得十分修长,琛轩往往以为是他穿得太单薄,所以又做了不少棉袍,还在领口袖口加了北方进贡的水貂皮毛,子瑕衣服嫌太笨重不肯穿,又是一番争论,最后迫于卫王陛下淫威只能臣服……
“大功告成,现在就去淄沂阁吧?”
纪云容给子瑕的衣褶抹平,扶他从床榻上起身做到轮椅上。
淄沂阁实际上是一处亭榭,建在湖上,供人在赏荷看雪的时候休息所用,但是建得宽敞舒适,先王时常在那里用膳,后来便在淄沂阁举行家宴。
“云容,你待我真好。”
突然说这句话显得突兀,纪云容疑惑地抬头,见子瑕看着自己,清澈的眼睛下面两条卧蚕,云容心都颤了一下,脸上浮现红潮,心里念起色即是空来……
“这是做丫鬟的本份!”纪云容仓促应了一句话。
“不对,你跟那些下人不同,我知道。”弥子瑕语气肯定,“譬如以前老爷派给我的那个下人,做事的时候也不尽心,故意拖沓,也从来没有扶过我。”
这是纪云容第一次听他说起,心里也豁然开朗,难怪弥子瑕控制轮椅十分娴熟,原来他根本不是一个少爷一般被人伺候,生活上基本无人照顾,可想而知有多艰难。
两人准备出门之际,子瑕发觉自己的玉佩落下了,在桌屉里找了一会儿才记起,是遗忘在汤沐阁了,便叫纪云容帮忙去取来。纪云容怕迟了又遭沈世妇她们刁难,手脚利索地往汤沐阁赶。
另一边,椒房殿外,梅夫人和沈世妇两人正在恭候王后娘娘,一齐前往汤沐阁。
梅夫人不卑不亢地站立着,也不出声,沈寒绮反倒憋不住,搭讪起来:“姐姐今日打扮得真漂亮,来得也比我早,妹妹可要向姐姐学习了。”
明知她只是闷得慌,跟自己说话,梅夫人也没什么心思和她谈天,两人争锋相对多年,虽然最近算是结成同盟,也改不了敌人的事实。梅夫人性子更耐得住,并不理会沈寒绮。
最近卫王都不太待见她们,今日正是个好机会挽回恩宠,所以两人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尤其是梅夫人,她身份更高,没有多少限制,衣裳也更加华丽,眉梢点着红胭脂,一双丹凤眼看起来魅惑非常。
沈寒绮恼怒了,她看不惯梅雪烟,更不能容忍她对自己的忽视!这对她来说已经是侮辱,当即说道:“咦?夫人今天换了个发髻哦?我看,今天这个单螺髻可更适合你!”
这句话揭了梅夫人的伤疤,讽刺她应该安守本分。在王后娘娘面前,被一个小丫头三两说辞逼得哑口无言,她自然不敢再放肆,更何况今日还有卫王陛下在场。
“既然你还知道本宫是夫人,你再伶牙俐齿,是不是也该放尊重些?当本宫不敢掌你嘴吗?”梅夫人气恼地说道。
沈寒绮的身份不如梅雪烟,这是铁打的事实,官高一级压死人,她不能在这上面做文章,只能认栽。
“姐姐何必动怒呢?妹妹只是好心提醒呢!”沈世妇虽然恨得牙痒痒,有苦也只能往肚子里咽:总有一天要把你拉下马来,你凭什么做夫人?到时候我成了王后,定如今日你这般在你面前耀武扬威!
“姐姐你想啊,昨天弥子瑕的那个丫鬟,心思敏捷,厉害得很!弥子瑕已经不好应付了,再加上那个丫头,咱们是不是先除掉党羽双翼再来对付弥子瑕?”沈世妇将话题转到纪云容身上。
“哼。”梅夫人冷笑,凭你沈寒绮的手段还对付不了一个宫女吗?何不自己动手?
沈世妇见她不再说话,识趣地闭上嘴巴,沉着脸四处张望,果然在外廊拐角处看到了她身边的太监小禄子,便寻了个借口,若无其事地离开。
“叫你办的事怎么样?”沈寒绮小声问道。
小禄子从怀里掏出一物来,自得地说道:“奴才自然不辜负娘娘的吩咐,东西到手了。”
沈寒绮接过东西来,藏在袖口里,谨慎问:“有没有人发现?”
“奴才办事主子放心!”小禄子腰弯得更深,脸上洋溢着得意之色,“不过,奴才在离开的时候,看到了弥子瑕身边的婢女也去了汤沐阁,应该是没有发现奴才。”
如果弥子瑕在这里,自然认识小禄子拿过来的,正是他随身的玉佩!昨日弥子瑕沐浴之后,把玉佩遗落在汤沐阁,小禄子一大早偶然发现禀报沈世妇,听命取了过来。
“办得好,回头赏你。”沈寒绮甩手叫他赶紧离开,小禄子受了主子夸奖自然欢天喜地退下了。
沈世妇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好啊!有了这玉佩,定叫你们两个都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