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毅焦急地来回踱步,再有两个时辰兰陵王就要毒发了,可他拿连翘一点法子都没有。人往往都有自己的死穴,可他连连翘的底细都不清楚,又拿什么威胁她,他根本没有筹码,难道要坐以待毙?
府里的家丁突然跑进了刑房,喘着粗气道:“将军,外面有个来路不明的人往刑房这边杀来了。”
“来路不明的人?”徐毅似乎嗅出了一丝希望,他看见绑在刑架上的连翘猛地抖了一下,脸色也变了,看来那人定与她有关。徐毅冲着家丁急道:“调动所有的护院务必困住他,在拿着我的令牌去兵营,调动二百兵马,定要将此人拿下!”
连翘死死地咬住牙关,愤恨地望着徐毅,心里却在为另一个人担心着。她分明告诉过他,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管她,他为什么不听!
将军府的护院一个个都是有功夫底子的,但是男子的武功也属上乘,十来号人应是没有占到半点便宜,反而被挫败了大半。徐毅一直守在刑房里寸步不离,只听着小厮报告战况,屡屡都是“艰难抵抗”,这下子他也慌了,这人的功夫当真有这么高?
原先还担心的连翘,心里稍稍安稳了。萧逸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他的身手她最了解,别说是几个护院了,就算是兰陵王来了,他也是毫不逊色。他原本可以是陈国最有前途的将军,但是他却为了她甘愿放弃一切,只在她身边做一个小小的护卫。
她不止一次的问过他,值得吗?他却总是浅浅一笑,说:“能够一辈子守在你身边,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的了。”
回忆往昔,一幕幕的过往又浮现在眼前,还记得她大婚那天,他牵着她出屋,又从闺阁一路背到大门,他说,她要一辈子幸福,她永远是他心中最美、最高贵的公主。
“将军,两百士兵赶来了,那人已被擒住!”
连翘神思回转,眼泪“唰”地落了下来,心口闷闷地,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恐怕就是他了。萧逸,你真是太傻了!
“怎么了?心疼了?你快把解药交出来!”看着连翘哀伤的神情,徐毅心中添了一丝笃定,看来这回手中算是有筹码了。
连翘仰首望着屋顶,将涌出眼眶的泪水又硬生生逼了回去,复又望向正在得意中地徐毅,冷冷道:“你休想!”
“你!”
徐毅想不到小小一个女子竟然这般傲慢,正要用刑,却被一个清朗的嗓音拦下了。几人回眸一看,烛火照着人影投在墙壁上,拉得长长的,似乎是来了不少人,徐毅正好奇,下一刻就看见带着面具的高长恭走了进来。
“你……怎么会,你不是死了吗?”
连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分明下了毒,她亲眼看着他喝下去的,苏离还抱着他哭得那么惨,还跪在地上求她要解药……
这都是戏?这竟然是一场戏?连翘摇着头,接着,萧逸也被人押了进来。那张熟悉的面孔,亲切、温暖的眸光,连翘的泪再次抑制不住流了下来,是她连累了他……
徐毅以为自己花了眼,用力揉了揉之后才发现是真的,不禁裂开嘴跑上前道:“您没事啊,可把臣担心死了!”又瞅了瞅一边的苏离跟自家夫人,满腹的不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夫人你也知道这是一场戏?”
徐李氏摆了摆手:“不不不,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王爷跟阿离把我们都瞒住了。”
高长恭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对徐毅吩咐道:“先把连翘从刑架上放下来吧。”
徐毅有些犹豫:“这要是跑了可怎么好。”
苏离淡淡勾起唇角:“放心吧,这么多人,她跑不了。”
连翘还处在恍惚当中,她的眸子一直盯着高长恭,她不相信,不相信她被设计了!
高长恭看着身下的两个人,冷冷的眸光从二人脸上一一扫过,薄唇轻启:“说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混进将军府?屡次行刺于我?”
连翘傲慢地偏过头,紧紧地咬住了唇,她一个字也不打算说。
苏离皱了皱眉,凭着这几日的相处,她心知连翘虽然面善总是笑呵呵,甜甜的模样,内里却是个刚硬地姑娘。她走近了几步,蹲下身子直视着连翘的眼眸:“说吧,我们知道你是陈国人,倘若你不说出实情,我们大可按照陈国细作来处理,到时候对你们陈国一点好处都没有。”
连翘胸口起伏着,她不服气,她算计多么精良,当得知苏离跟将军府之间有着莫名的关系的时候,她就开始打定注意;当她知道徐毅跟大夫人都异常信任苏离的时候,她便打算利用这份信任。她一步一步,都是那么小心翼翼,为什么?为什么竟然失败了?
看着苏离純善的目光,她愤恨,她居然是被这个女人看破了!想起死去的夫君,心中的烈火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女人烧成灰烬!
萧逸突然搂住了连翘的身子,望着众人道:“这一切都与她无关,是我指使她做的,你们要杀要剐都冲我来吧!”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们就会相信了?你以为你这么说我们就会放过连翘了?”徐毅嗤之以鼻,他躬身上前,对着高长恭道,“依臣看还是早早处决算了。”
“不行。”苏离旋然转身,瞥了眼徐毅,几步回到高长恭身边,笃定道:“他们的目标很清楚,势必要杀了长恭,看他们的样子也不像是一般人,还是查清楚再做决定的好。”
高长恭默默点了点头,他同意苏离的说法。这几天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自从跟周、陈二国一战之后,各国都拿他作为假想敌,倘若除了他这道屏障,那齐国便又少了一员大将,对于大齐来说可谓是重创。
这个连翘又是陈国人,难保不是受了陈国人的指示,要说她一个女子单枪匹马来刺杀,那怎么也说不通,况且他似乎跟这个女人没有半点关系。
连翘缓缓起身,眼光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又低眸望了眼身下的萧逸,她对不起他,也辜负了他。
萧逸看出了她眼中的决绝,他害怕,害怕她的决定,猛然上前抽出了一个士兵手中的长剑,将连翘挡在了身后:“有我在,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刑房中的几个士兵立马挡在了前面,随时准备应战,高长恭一步上前,沉声道:“你这是在做困兽斗,你们是逃不出去的!”
“那我们也绝不束手就擒!”萧逸回眸看了眼身后的连翘,这大概是最后一眼了,以前一直守在她的身边,总觉得怎么也看不够,可现在他很满足,还能够再看她一眼。
连翘拉住了萧逸的臂膀,默默摇着头,她欠他的已经太多了,这一回他不能再让他为自己丧命。
“嗖”地一下,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萧逸手中的刀就已经被连翘抽走了,她默默往后退了几步,泪眼朦胧地看着萧逸道:“莫天当初教了我很多,我只学会了这一样……萧逸,我不可以这么自私,我已经利用你很多次了,我这辈子都还不了了,今天就让我随莫天去吧!”
呼吸间,怔愣间,长刀已经划过了连翘的脖颈,手瞬间垂落,刀剑也“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这一声惊醒了怔愣住的众人,她无力地向后倒去,萧逸的心像被狠狠地剜去了一块,他一把抱住了倒下的连翘,颤抖的手缓缓地覆上了她流血的脖颈。他拼命地捂住,可是那血还是不住地往外流淌着……
眸子已经变得猩红,怀中的人儿渐渐虚弱,连翘的手缓缓搭在了萧逸的手上,她艰难地勾起唇角,露出往日里他最喜欢的微笑。从前,她都是在为另一个男人笑,今天,这个笑是属于他的,她确实欠他太多了。
“对不起……”
萧逸下意识地摇着头,当初她说要为夫君报仇,他虽然不支持,但也义无反顾的帮着她。倘若知道今天会是这样,他无论如何都会阻止的,即便是她恨他也罢。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不用说对不起,跟随你,守护你,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萧逸今生就是为你而生。”
两行清泪顺着眼角缓缓流下,连翘最后望了萧逸一眼,唇角还留着似有还无的笑,这是她唯一能给予的,因为她已经答应了她的夫君,下辈子,她还要做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