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军将高长恭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还没有自己个头儿高,又戴着张面具不敢见人,更是瞧不上眼了,刀锋一转指向他冷哼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胆敢来闹事?别怪大爷我手下不留情!”
高长恭看都没看他一眼,手一抬便用力道将那领军的刀挡了回去,又从怀中拿出一块金色令牌,上面刻着熟悉的龙纹以及“高肃”二字。几个小兵自是没什么见识,可是那领军还是见过点市面的。高姓可是国姓,持令者即便不是皇亲贵胄也是达官显贵,可悲的是自己还不知道得罪了哪个主子,真是连哭的地方都找不到了,哪还敢再耀武扬威,赶忙收了刀剑陪着笑脸对高长恭谄媚道:“奴才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奴才一般见识。”
高长恭懒怠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丢了一句“滚!”,几个小兵便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屋子。瞅着几人走远了,才把目光转向南嘉:“阿离呢?”
“长恭。”
见着官兵都被赶走了,苏离便从灶台底下出来了,她默默地站在众人身后,当听到高长恭叫她的名字时,才下意识地回了一句。高长恭略过众人走向苏离,她脸上带着零星的黒木灰,是方才躲避是不小心弄上的,早起时梳的妆也乱了,这样的她,他如何放心得下,不自觉抬起了手,将她脸上的脏物抹去。苏离下意识地躲了躲,不好意思地瞥了眼其他人,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拒绝,高长恭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他捏了捏指尖,又缓缓收了回去,敛眸道:“这里不安全,跟我走。”
苏离看了眼南嘉,略略思索了一番才道:“现在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形?宫里如何了?还有昔人她……”苏离不敢问出口,因为出宫前的那声惨叫,实在太深刻了,心里隐隐已经有了答案,但总想着事情会不会不像所想的一般糟糕,或许,她还活着。
高长恭也同样目睹了那一切,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现实都是残酷的,即便想假装都难,“她的确死了。”低沉的声音激荡着她的耳膜,撞击着她的心,原本早就料想到了,但是在听到证实的结果时,仍是陡然一沉。
“现在整个邺城风声鹤唳,因为你的事,皇上雷霆震怒,朝中也只有宰相还能说得上话,现在基本上是杨愔一党的人在朝堂行走,大哥他们在朝中地位愈加艰难。”
高长恭缓缓道,像是在陈述着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苏离关心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至于朝堂里的事,她根本就不在意,至于高孝琬他们,她就更不想提起了,想起方才的话才看着高长恭道:“这城里满是官兵,你要带我去哪里?”
高长恭瞥了眼房外,官兵都已经撤去另一条街了,这才回眸解释道:“高府后巷有一口井,是通往城郊的,常年被野草遮盖,整个文襄王府也就父亲和我知道了,我带你从那里出城。”
“那南嘉呢?虎子呢?蝶儿呢?他们怎么办?”苏离有些放心不下,毕竟是自己招惹的祸端,怎能留下大家独自逃了。
这时南嘉终于开口了,他素闻文襄王的四公子是个冷面君子,虽然很少在人前露面,但是在他看来,比起高孝琬要正气得多,只是为何一直要戴着面具,这一点他也无从得知,他好奇的审视了一眼,瞅见高长恭也看向了自己,才把目光转向苏离:“你就跟四公子去吧,我们还得留在这里,这官兵刚走,要是觉着不对劲又回来了,这里人去楼空,定会惹人怀疑。况且,咱们人多,要是一起的话,也很容易被发现的,反倒不好。”
苏离无奈,只好妥协。南嘉的话不错,若是一起走,目标太大,很难逃脱。若是因着自己,害得大家都身陷囹圄,她定会万劫不复的。
高长恭所说的密道就隐藏在王府后门旁边,靠着墙,堆满了野草枯枝,倒是看不出那里还有一口井,待到高长恭上前移开草枝之后,苏离才看见了那个深黑的洞口。
“这要怎么下去?”井口虽然已经大开,但是她并没有看见用来捆绑木桶的绳索,这分明只是一个洞口而已。
高长恭勾起唇角:“这口井虽然隐蔽,但是也怕被人发现,所以当时并没有加绳索。”他看了看苏离,接着道,“我先下去,然后你往下跳,我在下面接着你。”
还没待苏离反应过来,高长恭一个飞身便跳了下去,苏离赶紧跑到洞口,正好是白日里,天光照进洞底,苏离轻易地便看见了仰头望着自己的高长恭,撇了撇嘴道:“你怎么动作这么快,我,我这要怎么跳?”
这井看上去蛮深的,苏离心里有些小惶恐,高长恭微微一笑,冲着上面的苏离喊道:“不要怕,我在下面接着你,不会有事的。”
苏离朝身后看了看,这样呆下去不是个事儿,总会被发现的,踌躇了半晌,方才闭紧了眼睛,一鼓作气,双脚便离开了井口,身子向下坠去。只听耳边“呼呼”地刮过两阵风,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宽阔又有力。苏离下意识睁开了双眼,跟面具里的眸子不期而遇,这是她第二次看清他的眼睛,依旧是那么深邃而迷人,不过这一次,那眸中的目光似乎变得柔和了许多。
高长恭将苏离放下,转身,在约莫三尺的位置,轻轻敲了两下,发觉是空心的,才用随身长剑将石头移了出来。五块石头拿下,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山洞,漆黑一片,苏离张了张嘴,惊讶地看着高长恭,他什么也没说,拿出怀中火折,照亮了面前的一小块地方。
“走吧。”
苏离还处在迷茫中,木讷的跟在高长恭的身后,看着脚下一点微光,望着那个宽厚的背影,心中隐隐有跟弦被勾起,跟着他的步子,一点点向前。这黑洞深长,不知是要通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