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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神驱鬼使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自己身后,现在是面前,大约两米远的地方,一个人脚尖轻踩,竟是在百合花巅站住了。一袭青衣,与暗夜暗暗地相合。凌空而立,飘然有超脱于尘世之意。刚才高剑云那一剑该是朝他刺出去的,可惜没有刺上,怕是连衣襟都没沾上。无声无息,如同鬼魅一般。

林书影呆呆的站着,高剑云也是呆了,但是毕竟高剑云反应更快一些,看这人没有出手的意思,一时也不敢贸然。心里已经暗暗有了计划,猛然转身,打出一支莲花针。这针乃是几支细尖的长针的聚合,组成一朵莲花的形状,形态颇妍美,至敌前则倏忽分散开,犹如莲花绽放,华光灿烂。

这算是偷袭,谈不上光明正大,但非常情况,也不去想那么多其他的了。针至一半,竟然从空中一声不响突地直线坠落了下去。这一变故,吓得高剑云都是一身冷汗。这招本来就不甚光明,所以少用,一旦用来,也是危急时刻一击必中的必杀技,除了三年前在江北遇到武当掌教,用了这一招,最后勉强战成平手,得以脱身,基本上都没有拿出来用过。今天好不容易用到了,却是这个结果。对方武功之高,已然见到了,要是现在再补一剑过去,也于事无益了。

只是见得那人并不动作,反而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倒像是不是来与自己为仇的。高剑云倒纵身回来,忙拉了林书影,依靠百合花掩护,迅速消失。

百合谷后园,小楼之上,夜深无眠,临窗凭几,素月玉钩宛如,离离散散的挂了。垂檐近廊,援手可摘。然而月白风清,仿佛会将心事远去。

有一名侍女走上来,这里惯常是没有侍女走动的。纵然百合公主平常还和善,不怒而威依旧让周围人不敢随意。那种像是天生的特质,学却是学不来。包括平时用过的东西,似乎都会沾带上她的气息,让人自动远避,肃然清静。何况现在夜已经很深了。

“公主,奇里公子回来了,特叫婢子过来问候一声。”

“现在才回来?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语气很是关切。不管什么事情,除非是四令在管的,她不过问外,奇里三兄弟的事她都很关心,并也会亲自过问。往常他们都是会亲自过来的,今天却只叫了个婢女过来。

百合公主清澈的瞳仁里,让人总觉得有种深不可测的神秘。叫人猜不出她的想法。而别人站在她面前,却像是透明了一样,什么都瞒不过去。奇里不来,或是不能来,那定是出了什么事。

“那我去叫奇里公子过来吧。”婢子辞身准备走,被百合公主止住了。

“算了,我亲自去看,你引路。”

灯影摇曳,散落一地,复又被踩得破碎。是夜太过直白和脆弱,走过去的人,立即就会惊觉。只是觉了也就觉了,夜向来便是如此,不必要怜惜。有夜风,这时节里,已经微微冰凉了,从衣领的缝里,丝丝的浸下去。

百合公主领了领衣颈,看样子她也是觉得了些微的凉意。毕竟夜永更深,自然变化之神奇,人何其微,又怎能御穷生死,避绝冷寒?往前穿过一个园子,再向西略行,又转了几个弯,都不知道走到哪里了。看见眼前一间屋子,灯火荧荧,就是奇里住的地方了。知道还没睡下,随叫婢子开门。

声音在门上响了两下,屋内却没有人应声。侍女转身来看着百合公主,似要等她的示意。百合公主却没动静,一如既往的恬淡,脸上也没什么变化的表情,透明得像是一瓶水。也不等百合公主示意了,轻推了一把,门咿呀开了,原来门没有闩上。先进去看看,却没有人。正自纳闷刚才还在呢,只去了一趟回来就不见影了。悻悻出来,禀了百合公主,也不好说话,只得送百合公主暂先回去。

“进去坐坐,我等等他,这孩子也好久没见到了,等等再说。”

“是公主,婢子请先回了。”她知道百合公主不喜人伺候,也不喜人多,所以没事就只好先回避了。况且这屋子现在也不需要有人侍候,就只有自回了。

刚退出来,奇里匆匆的从一边过来,回身闪避不及,差点撞上。奇里正要问是不是公主来了,两个人在外面的响动早让百合公主听到了。

“进来吧,我已经来了。没事走路那么急做什么?”

奇里不好回什么,进去将放在茶几上的茶壶倒了茶水,那是刚才回来时煮好的,现在正好温热。倒一杯送到百合公主手里。公主接过茶,看奇里脸上似乎多了些风霜,不禁有些心疼的将手抚摸过脸颊。只不知道还似不似先时不羁,恐怕也未必就已经磨掉。一个人哪里容易改变什么,何至于又是天性。即便有所改变,亦不过是暂时的掩藏罢了。忽然有点心酸,不知道一个人究竟应该变成什么样子才好呢?时间让人收藏起的越多,天生的性子去得越远,这一个人就越是不真实了吧?摇摇头,微叹了口气,可喜愈发的成熟稳重了。

“你先时去哪儿了,回来怎么那么急?”

“倒是没什么,回来时在谷外看见了江南莲剑的人,刚才又出去巡察了一遍,回来时就急了些。”

“是发现了什么,有什么不对的事吗?”百合公主似乎并不是真想知道什么,语气较之刚才得亲切,变得平淡了,随口这样问了一句。毫不在乎。这里里外外发生的任何一件事,细到有苍蝇飞进谷来,是什么时候,停在什么地方,她都了若指掌。那种平淡应该是事事分明之后的泰然若定,成竹在胸。显然奇里知道这表情的含义,所以并不感到奇怪。

“我只是不明白,既然已经知道他们来此的目的非善,为什么还要放他们进来?”

“高连剑到底该还是个人物,这人野心虽大,不管如何,我还是尊重他,让他进来,这是尊重对手,哪怕是敌人。这恐怕是宿怨吧!”

百合公主立起身,走到窗前站住,微抬头望天,夜色正苍凉。轻微的慨叹。脸上表情却莫名的升起一层微微的笑意,从后面看见,和着月色的迷蒙,显得诡异。

宿怨,奇里当然不知道所云者何。单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事,那么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也不见得就会变好。本还待开口问,突然又记起云台道长的话,没了问的欲望。

百合公主却突然问了一个问题:“你前段时间上云台,一直都呆在那里的吗?”

“是,一直都在,稍前才回来的。”真是心思都被看出来了,奇里突地觉得有些不安。不知为何,这次却撒了个谎,这是不应该有的。很早的时候就已经下山了,在外面已经漂荡了这将近一个多月,才回来。但是不由自主,神驱鬼使,他对着这个疼爱自己,也是自己敬着爱着的人,说了假话。没有人可以比较,所以没有最的说法了,那已经是最了。

“那姑娘好了吗?”百合公主似乎并没发现出什么端疑,心里才稍微安息下来。继而又继续道:“应该没好吧?”

“你怎么知道?”奇里感到一阵惊诧,那不是先前撒的谎,也被识破了?应该没有吧。“云亭和云台两位道长忙活了很长一段让我时间,到处找药,让我替他们看守着,好不容易将人救醒,跟正常时候一样,只是……”

“那只是又有了什么?”奇里发现公主正用正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蓦然有种被俘虏的感觉,身体也似乎僵直。

“两位道长说,留有了心痛的遗症,并会不知时发作,目前也找不到解救的法子。”

“心痛?”似乎是出乎了她的意外,继而像是陷入了沉思,良久无话。只剩得屋子里静静的一抔烛火,铺了满地,遮盖住青黑的夜里一些悸动的灵魂,隐隐约约。

“公主,怎么了,要不就回去先休息吧?”

“哦,没什么。奇里,我现在交你一个任务。“百合公主说话间一下子变得严肃了,与先的完全判若两人。

“是,公主!”奇里也一下子从先前的状态里脱离出来,倏忽转换到了另一个角色,他从来就是事事分明,不会感情错杂的人。

“高连剑他们已经到谷外有好几天了,明天你去放他们进来,开门迎客!只是他身后的那几人,能不让他们进来就不让他们进来吧,你知道该怎么做吗?我看这段时间,我们谷里的姊妹伤也亡了好些。”百合公主突然又低了声音,像是对着身边的空气言语一般:“是好是坏,生死从来都由天定,强又何用?”

径起身一个人回去了。奇里送到园外,看着百合公主远去的身影,渐渐隐没。猛地一种前所未有的萧瑟凄凉之感涌上心来,天地肃杀,那影子益发的单薄了。是秋天的夜太深了吧?谷外的地方,露已成霜,谷里也感应到了,不久的夜晚,露便也会成霜。凛冽如割。

后半的夜里,坐在床上,想起方才言语,便不知怎的竟想起了婉卿。这个会心痛的女子,现在不知何处。这突如其来的想法,险些让自己大吃一惊,亦不过颔笑而过了。

然而已经无法入睡了,夜真的深了,露也将成霜,其气凛冽如割。

天在寒冷中,颤抖着,就将醒来,带着残酷的血腥,那或者该是生命的味道。

百合公主坐在大厅里,早上出来之后,才发现已经不能离不开这里,有很多事情急需处理。事情似乎并不如自己料想的凶险,而是有了新的变化,变得更加凶险了。凶险起来,都快要超出自己的想象了,忙得不能控制了。

朱衣令多时不曾见到,今天早上居然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并没有亲自召唤她,她说有事,需要求见。白衣和紫衣也紧紧跟在后面,他们是一同过来的。

“正好你们来了,我有事顺便交代一下。你们过来些。”

“公主上次交代的事,都已经妥当了,不知道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我只是想问一下,这谷出谷的情形是怎么回事,高连剑已经进谷了,你们应该多少知道些什么原因吧?”说这话的时候,百合公主绝对不是那个可以被奇里称作师父,称谷里众人姐妹的人。陡然间变化的角色,升起的高度,已经足以让她俯瞰这片土地。她是这里的王者,俯视这世界,那只是本分。语句虽然很是平淡,但是大厅瞬间便充塞了那种霸气,如同神一样的存在,高高在上,傲然苍穹,睥睨众生。

“公主恕罪,婢子们目前还不知道。”三人语声颤抖着一气呵成不约而同。跪下时,膝盖触及地面的声音,都是整齐的。

百合公主看着眼前三人,反而站起身来,又转过背去,连连叹息了两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义。多年前,当自己还年幼,应该是年轻的时候,他们都是自己出生入死不离不弃惺惺相惜的姊妹。时过境迁,道是自己变了吗?一直以来,自己都小心谨慎,谨慎并不是担心别人的伤害,而是谨慎着,让自己不至于随时间的步调一起变化。谁都知道受人支配是件令人不悦的事,可是谨慎着,生命息息相传的那些东西太强大了,超过所能预见的一切。

是自己变了吗?或许真的是自己变了。但自己在努力保持自己不变,至少来说,二十年前自己的样子就是现在的样子,现在的样子依旧是现在的样子。除了面貌,还有内里的吗,是不是所有人年轻的时候都会有一样的性子,钟情在我辈?稍长,则又放弃了呢?

“好了,起来吧,我也没说有什么事,就问问你们有什么想法。”

“公主,有一件事,我们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私下了决定,还请公主饶恕!”百合公主看朱衣令一脸颇有些不安的表情,估计不会是什么好的事情,至少也是与好沾不上边。看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高连剑未离庄之前,先派了两路人马,约集了二十九个门派,八百多人,从东城进发,想要倾覆内谷。其时还听说……”

“有什么事就直说了吧,想也没什么大碍。”

“是,……听说北东西三城城主现在都依附了高连剑,南城因为城主尚无,还在婢子手里。”

百合公主,似是知道这事,但却没有问下去。转而问道另一个问题:“那么多人现在为止音信全无,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三令几乎有时同时跪了下去,不敢起身,也不言语。隔了半晌,听见那个“弄玉”说道:“我们因恐对方人数太多,闯进谷来,姊妹们会招架不住,伤亡势必很多。这些小事又不敢拿来烦你,所以我和两位姊妹商量,没有请示你,擅自开启了外谷内各处通道的阵法。我们只是想要以此困住他们些时日,等这边事了,公主要是不忍心,大可以开阵,放了他们。婢子有罪,就请公主责罚吧!”

“请公主责罚!”朱衣令和紫衣令应声随和。

百合公主突然像是看见了可怕的事情一样,一下子愣在座椅上,半天没点动静。两眼也远远地望着,可是好像突然没有了光,眼神瞬间黯淡。良久又才听见声音:

“这有什么好责罚的,也好,那些人算是命大了吧,这些都不追究,你们还是说说现在的情势。”

“婢子斗胆,但是,我们只以为那是一般的阵法禁忌,哪知道,哪知道……”

“不用说了。”百合公主立即打住他们,她哪里又不知道她们这一动作的后果,只是不想提及了。只是这阵法,很久都没有用过,唯一用过的就一次,现在是第二次。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与自己无关一样,完全是一个局外人的眼光,冷眼旁观,由得他们去,那该是心懒了。

只是这一想法,以及这种无所谓的从容一闪就过了,百合公主已经有些不自然的神色,已经不能像那么轻松悠闲了。事情总是不如自己的料想,虽然还在自己手里控制,隐隐里却藏着诡秘,处处艰难且凶险了。

那种艰难,像是黑暗一样沉重着,层层叠叠密密匝匝的包卷过来,将自己困住,让人知道力不从心。想要漠视,却思绪纷纷变乱。开始去回想,反而又变得少而可怜,大抵都在躲避着记忆的发生。

二十年前放走的高连剑,其时不过是一个后起晚辈,论及武功人品,并不比一般人是要强很多,只是念在他师父侠义重情的份上,不忍心将他放了。难道他也来个越王之训?这二十年间,生聚教训,那可真是自己当初给自己现在掘好坟墓了,自作孽岂可天恕?

听说他遍寻百家武学,后十年在江南莲剑落脚扎根,揉和百家之精华,自立门派。这些传言与能搜集到的资料也相差无几,这倒是自己一向太过疏懒导致的罪过,可惜没有斩草除根。不过集合百家之长,断时间竟能开宗立派,在江南雄踞十年,也算是很了不起了。自己也没什么好怕他的,只是担心被他拉拢的那些不门不派的下三流东西。俗话蚂蚁咬死大象,这种想蚁蝼一样的生命,像苍蝇一样令人厌恶。

现在也好,也懒得去想那些了,不管他们有什么东西是自己不知道的,也不必去知道了。那些人去就去了,有时候还真不想去思考那些人的生死。高连剑已经走到门外,用不着再去想那些无关人的问题。突然累了。

“等等,你们刚才说什么?”百合公主像是突然从记忆里醒悟过来,重新回到现实的世界里来,猛然记起事情的严重。三令一起,跪在她面前。

“你们说你们把四极阵打开了,那里面的六画锁呢?”她终于知道事情的艰难,像是从一个梦里猛然醒转才走出来,以为与己无关。而那梦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带着满身的伤痛,沉重的叹息,一寸一寸被撕裂,直至体无完肤,血淋淋的起舞。那是关于结果的幻象,真切得要人窒息,还在刀尖上起兴,跳着艳艳的芭蕾。

三令一起跪在前面不远处,诚惶诚恐。她也会相信命吧?一个人在无助或是不堪承受的时候,就会向着莫名的东西屈服,我们管它叫命。我们都相信命。其实更多的时候,是自己看见了结果。那触目惊心的,都在意象之中鲜活。就不想着无用的挣扎了,就一切听天由命了吧。

“白衣,你去把他们三兄弟都叫过来。”

白衣令去了片刻,陪着奇里还有由吾和吾丘,四人一道走了过来。又紧退到一边,静静候着。

奇里他们也没有多问,眼下谷里谷外局势都摆在面前了,他们都在等公主新的指示,并去完成就可以了。

但是出乎意料,百合公主也没有说话,一时间房里静得像是秋天里风过后的原野,冰冰凉凉的凄寒。

“由吾你们两弟兄去云香居一趟,这儿是我的信物,会有人接待你们的。”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块佩玉,交给了由吾。“你们在那里等着,一切听那里主人的话。奇里,你将这内谷的所有女弟子都领到外谷,不留人了。就你们四人留下和我一道吧,现在去吧。”

奇里应着去了,由吾和吾丘没有走,他们没有听说过云香居这个地方,虽然谷里有屋子叫云香居,但那肯定不是。百合公主看两兄弟也没说什么,只叫他们一路向西去慢慢打听,或者她自己也不知道。

“你们既然没走,”百合公主看见三令没退走,突然像是想起了一件事情。三令都没有走的意思,只是都站了起来。“既然没有走,那你们就帮我做一件事吧。”

“公主,婢子们也有一件事,要向公主说知,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百合公主接过道:“有什么就说什么吧,这谷里除开那三兄弟,也就与你们走得近,就不必要藏掩了。”

“听说公主将那凤眼已经找回来了,所以我们姐妹的意思想要看看,满足一下好奇的欲望。还要请公主大量。”

百合公主乍闻这一说,心里陡的怒火上升,还没压下了,这次更是怒上加怒了。说时迟那时快,三令扑身上前,已经护剑在前,两守一攻的将自己夹在中间。

这事他们也会知道,又是自己疏忽了。但是立即就明白过来她们的阴谋。身体回旋,避过他们。

“想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有一个条件,怕是你们不会答应?”

“等等就不用你答应了,看你想说什么。”

“你们想取代我的位置!”她说这句话已经很不容易了,声音很高。被三人缠着,分不开注意力,想要说话,都得小心才行。

“哼,别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打开四极六画,不就是想把我置于死地,不死不休吗?那三座城市怕就是你们让出去的吧!我本有心不计较,你们偏分不知进退,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三人将百合公主紧紧缠住,不让她有空闲缓过手来。幸好是抢先,勉强站得上风,一阵狠追猛打,将屋子里的物件都已经打得稀烂了。

“你知道又怎么样?不妨就让你知道,免得你死得心有不甘。从青城开始就是我们设计的,你也猜到了,派那两兄弟去想来个金蝉脱壳,想保护他们。虽然我们也失败了,还连累了我们另一个姐妹。事有凑巧,好笑的是,居然还是让一个不知名的外人给杀了。你以为你永远高高的在上,就什么都了不起,就什么都知道,那就大错特错了。看招!”

“我到底有哪些地方对不住你们,要使你们这样用心?我待你们薄了吗?”身体横移几步,避过刺过来的剑锋,手腕微扬,宛似妙手莲花,空中华彩,一把抓住白衣的手腕,乘机借力,自己整个人轻飞出去。缓缓落下,这下终于算是跳出三人的合围了,眨眼间立即又被围上了。

“两位姐妹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现在已经是骑在虎上,想下也下不了,还是按计划行事。”

得刚才一缓,现在基本不是那么被动,不像方才只有还手的分,大致可以出手主动攻击了。但是现在情况也不是很晴朗,三个人联合对付自己一人,可勉力招架,要想赢,短时间还是不可能的。

百合公主飞快的闪身,总是在对方沾身即避开,自己也是尽量不沾对方的身,对于近身是丝毫占不到便宜的,所以必须拉开距离。可惜似乎她们也知道这一点,总是想尽办法的将人往中间挤,然后围住。一个不小心再次被缠上,糟糕居然脱身不开了,现在终于知道耗子是怎么吃了猫的了。一时大意。

呲的一声衣服撕裂的声音,一阵剧痛从左臂上传过来,被剑挨到贴身划上了。也来不及去看一下,赶紧闪开右边攻来的剑,顺路再攻出一招,逼其自救。可惜晚了一步,右臂同时被被剑气划伤。殷红在丝质衣服上,晕染开来一大片,像是堆上去的一堆云彩,蓦然而归。现在是真的没有什么好留情忍心的了,她不是一个绝情的人,但也绝对不是一个会忍受了伤痛不言不语的人。从来都只是小心翼翼照着自己的立场活着而已。没有人能从自己这里夺取什么,别人欠的,也都要一一拿回来。

双手拿决,一个攻防一体的姿势立定。再见到左手扬起,手中已然多出了三尺青锋,只是这剑身造型颇为奇特,像一只凌空的羽翅,但也不是扇子。看清楚了,却只是有形无实,颜色丰富,艳丽无方,剑身上下精气洋溢,洋洋大观。

她不是右手持剑,相反一直都用左手握着。百合公主果然是与众不同。三人看见百合公主抽出剑来,先都是吃了一惊,她们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百合公主用剑,只以为她不用武器。心里不免发慌,不过更多的是气愤,这么久了,三个人合围一个,居然拿不下来。这导致的结果是更发狠了,像野猪一样的冲了过来,也不管是不是能击中要害,只顾一味乱杀了。

百合公主看他们气势凶了几分,剑法里却露出一些混乱,攻守也不严谨了。正好给自己等到好机会了,见缝插针。只见到她整个人像是影子一样,乘着他们急则生乱的当口,在空隙里快速穿梭过去,然后停住了身。手中的剑因为沾血的缘故,益发妖艳。

突然门被打开,奇里走了进来,看见这场景,吓了一跳。所有的人都没有动,一时间很安静,只听见轻弱的滴水的声音。奇里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是直觉告诉他,这肯定不是好事。走上来看见三人都停在那里,一只手紧捏住另一只手的腕部,显得极为痛苦的样子。

“你们走吧,这回我不杀你们,你们也不会有下次了!”奇里听这话,大略是猜到了。百合公主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难道是长期的养尊处优让得一些本能的东西消失了?甚至于,都不会恨了。削了她们左手手腕,算是够了吧,以后左手该是残废了。

“奇里,让她们出去吧,这事与你无关。”奇里按着意思让她们退走,也不去管她们。过去帮着公主,将伤口包好,并没有大碍,只是皮肉伤而已。三令没有办法,既然打不赢,她又不杀人,只好走了。但是心里很有不甘,也没有办法,实力悬差太大了。

“师父,没事吧?”三令一走,百合公主突然身子软倒,奇里赶紧扶住,把公主扶到一边的椅子坐下。

“这回有事了,很严重,扶着我,我现在没力气。”刚才那一招暴起让整个人都虚脱了,太耗费精力了,一般人修为不到,心智会承受不了的。其实自己也还没够修为,那是这段时间闲暇无聊,自悟自创的。只是被围在中间,脱身不开,突然想起,便拿来试试,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子。好在那一招把她们都震慑住了,现在没事了。但是要恢复精力也是要一点时间的,只期望这段时间少点事情。“奇里,谷里的人都派出去了吗?”

“师父,都派出去了,现在谷里已经空了,就是内谷还有十几位姐姐不愿意走。我只担心,她们不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会不会……?”

“没事,不用担心。我有安排。你扶我到房里,我还有事情跟你说。”奇里一路将百合公主扶到房里,安顿在床上坐好。

“你还记不记得六画楼的天一上人?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了,你去六画楼找找他,或是找到他的师弟也可以,把这个交给他们。”说完拿出来一件东西,是早已经准备好了的。不过不认识到底是什么。总的来说,像是一块占卜用的卦,牛角一样的形状,是石质的,入手冰冰凉凉的。

“这是云骨,你找到他们,自然就知道这个是做什么用的了。”

“师父,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看百合公主没有多言语,便声音大了点,继续说道:“上次去到云台山,云亭道长交了两招心法,我当时不知道有什么用,也没有多心,近来练功时,才突然觉得是奇怪。似乎与以前练的,大是不同。

“那是你的机缘罢了。你坐下运一周气,让我看看。运气的时候,顺便说一下真气所走的路径。”

奇里当真立时盘膝坐下,心意一动,真气立即遍布全身,按着路数指引,气息还没到一半,百合公主突然叫停了。练功时候这样硬生生被打断,很容易走火入魔的。脸上很是生气的样子,似乎就要发作。

“你告诉过你,不许你练那两招心法,你没有记得我的话,没有听我的话,是不是?”样势她的心情很激动,激动之后,就安静了下来。过了半晌,又才听见声音,这回不似先前那么激动了,长吁一口气,很失落的样子。

“也罢了,我不管你了,以后出了什么事,也只有靠你自己去解决了。只是这路途艰难怕是会倍加异常啊,记得千万要小心才是。”

“师父,……”

“好了,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现在虽说会,也只是皮毛而已,等你以后就会发现了其中的秘密。不是师父藏私,不愿传授给你,而是师父不愿意你步入后尘。你先去了吧。”

奇里没办法,只好告辞退出来走了。本打算问个明白,哪里知道一句话出来,就这样子结束了。他自己也知道,其实这远未结束,只是暂时告一段落而已。但也不知道究竟该怎样,一时感到为难,困惑不已。

“奇里,你等等。”刚走出屋子,突然又听见百合公主的声音,回身公主也就站在门边。“这件东西送个你了,我现在也用不着它了,你佩戴在身上,多少会对你有帮助。师父就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看给的那件东西,确实只能佩戴,因为是件佩饰。倒是不同的是,不像寻常佩饰而已,但是也很寻常。用石头做成的,但是一看就不觉得名贵,像一只酒葫芦。一般人都不会将它作为装饰佩戴在身上。中空的,里面似乎也没装什么东西,手感确是很好,温润的。

日中,日映,太阳刚偏过头顶不过几分,山谷就开始升起一层细致的雾来。映着人的眼睛也格外的精明,如水般清澈,然而又湿沉沉的。

婉卿突然记得这雾,也记起了这眼睛。脚下却不稍停歇的穿过几座园子,让她奇怪的是,一早上出来,竟然再没碰见到百合谷的人。昨天还有许多的人在忙碌,像是突然都蒸发了一样。猜测可能是高连剑已经进谷进到里面来了,这会儿应该正和百合公主遇上了才对。不然就没道理现在里面一个人都找不到了。一路走来,只剩下人声湮灭后的静寂。不知道两下形势如何,但不管如何,现在对自己来说都是好事,不必要躲闪遮藏了。快速而且安全的进到百合公主住过的房间,任何一间。

本来自己是答应高连剑一并进谷的,走到谷口,突然想起了林书影的姐姐林书妤转来的话来。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让她陡然引起了莫大的好奇,使得她不顾得自己的承诺,竟是舍了那大群人,悄悄进到这谷里来,想要探寻一下提到的那东西。

在青衣的时候,听到由吾两兄弟粗略说起也见着那东西,只不过对着一幅画能产生一点幻象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如果单是凭那一点幻象,就要自己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偷一幅莫名其妙的画,那是万万不划算,也是不能够的。林书妤却叫她妹妹冒着生死传出来那么一句话,这就叫人疑惑了。何况曾经听见的那个朱衣令口中说道的秘密,也还是不知道什么事情。许多疑惑一并涌上心头,不如就一次知道得清楚明了。当然首要的还是找到那颗凤眼,至于那几件事,也只是突然念及,不知也罢了。

不想进来这几天,除了百合公主的卧房,都找了个遍,影子都没有。其间也偷听过百合公主及婢子的说话,还是没有任何痕迹。

现在可真是天赐良机,公主的卧房里没有人,除非她将那珠子带在身上,也有这种可能。否则,那就是一定能找到的。推门进去,马上被一种高贵气势震撼了。那种高贵里不失精巧,精致里透出雄浑,这让人看了丝毫不会认为这是一个女子的闺房,更似是沉睡了的久远而安静的沙场,旷野莽莽。凝神,似乎还能感受到,从久远的大地的角落里,吹过来的沉睡的风,每一种都有自己的灵魂,不曾远去。

墙壁上挂着一把青铜色的剑,是装饰,这更增加了房间了古朴苍凉的气息。然而与这气势不相称的是,剑身透过剑鞘,散出绿莹莹的光芒。将这荒凉苍劲的气息全部调和,呈现出一种像是江南水乡梦幻的柔情,从而使得整个房间都挂上了一层柔和,宛似玉质的温婉。

在屋子里上上下下的找了一遍,除了看到的这把剑,想来定不是凡品,之外几乎没有发现什么好的东西,都是些女子常用到的梳洗簪发之类的。可惜那把剑太大了,自己又不需要剑,要是再小一点还能当匕首用。

也是,既然是贵重的东西,她肯定不会放在这儿等人来拿。来时就已经想到了,只是心下还有所希冀,便将那一点的可能性抱着不愿放开。现在亲自查找之后,终于知道,没有万一,心也就踏实了,再不做假想。

转身要走,突然又想起那把剑。这样空手而来,空手而去,岂不浪费。你有见过入人园室,空手而还得盗贼吗?虽然婉卿不是盗贼,好歹进来不易,本来自己也是抱着偷取东西的决心来的,这也没什么好遮掩的。过去将将剑取下来,还挺沉的。拔出剑,是非金非石,非土非木,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了。通体漆黑,那种艰苦而幽深的黑色,恍然犹如站在高山而下望万丈深渊,飘渺窅远,深不见底。目力所及,猛然一股强大的仿佛欲望的气息,咆哮着侵袭而来,似乎要扎破了眼睛,最终将自己吞噬。赶紧插剑入鞘,难怪房间里的气氛这么怪异,都是剑身上散发出来的。这剑鞘,也不是普通东西,居然把这么凌厉的气息都给强行盖下去了。

拿了也不多看,走人。刚出来,便突然听见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心下微惊,以为是有人发现朝自己走了过来,急忙找个地方藏好身形,再往先前发出声音的地方看来,这下更是大大吃惊了一回。走过一个女子,却不是百合谷的人,身影在那条七弯八折的廊子里几个忽闪,已经到了自己刚刚出来的那间门口。看得清楚,却是弄玉。

她以为弄玉是和高连剑几人在一起的,没想到竟然也进来了这里。虽然弄玉武功也不弱,但是和高连剑他们在一起,人多势众,安全更有保障。是以自己走时没有叫她。看她行动之间,动作倒是干净利索,却似乎很是匆忙,有些心不在焉。难道是有人在追她?待他进了屋,婉卿在外等了一小会儿,并不见有人追来,便闪身跟踪弄玉又进到了屋里。

记得第一次下山时候,特别是见了百合公主,没来由的就差点身陨。加之一路多遭人暗算,这次下山来,比之上次可是小心谨慎多了。凡事都不敢大意,知道江湖之中,并不是如同自己臆想,龙蛇盘杂,虎狼交混,更有满脸春风,肚里阴风阵阵的人。这其中大都是自己以前没见过的,大约也是自己太容易相信人的缘故。发誓不会相信任何人,然而见到弄玉,却叫人忍不住的爱怜,那一番苦痛的纠结,仿佛生死都被剥离。

弄玉好像不是来找东西的,那眼中投射出的漠然,根本没有将那些一路看见的东西,放在眼里停留三秒以上,匆匆一瞥而过。但是令婉卿惊讶的是,弄玉对这地方的熟悉程度,远远超出自己。她就像是走在她的家里一样,哪些地方有什么东西,哪些东西放在什么地方,不用看,闭着眼睛就能找到,就能走到。

看她毫不迟疑的走到偏门,进了后边的园子。婉卿紧紧跟了过去。怎么会是这样子呢?婉卿觉得奇怪,心里升起斗大的一个问号。百合公主卧房后面明明是一个独立的园子,自己第一次来的时候,记得清清楚楚。可是现在所处的位置,叫人怎么都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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