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的第一场雪在一个电台天气预报刚刚宣布了今年有可能又是一个暖冬之后。出了大厦听到那些所谓的白领丽人造作地叫嚷着,给她们身边那些经济适用男们造成可爱天真的假象。雪花不是孤独的掉下来的,它夹带着许多水分,正规地说,这个叫雨夹雪,再有些怒吼的风们鼓动着它们,让这个傍晚冷得刺骨。
我又抱怨了,猜想自己可能得了一种叫做习惯性抱怨综合症。在大学的时候好象还没感染到,自从踏上工作岗位,这种症状日益严重。人抱怨通常都是有理由的,一是他本身心理变态,太不知足,一是他的身边有让她难以忍受的事情发生。我抱怨,是因为我对这个社会的愤怒,俗话叫“愤世嫉俗”。坐电梯从23层下来,我只觉得我所在的并非人间。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当面对墨墨黑的世道,小老百姓所能做的除了忍受,别无他法,到了极限,就会崩溃,所以人一般会采用自我保护的方式就是调整承受极限,就象体育课上要求跑1000米,可跑不到,怎么办?那就先跑800,当然,800虽然短一些,但也跑不到,努力跑到800米,过个三四次,忽然觉得跑过600米的时候那个瓶颈没有了,这个就是潜力得到了开发,再去跑1000米就不那么难了。胡思乱想了半晌,我深呼一口怒气,叫自己冷静。不过是个小人在面前演戏而已,何必让自己这么激动。
“candy,等等我,你走这么快干什么?”一声尖锐的女声直袭我的后脑勺,音波功很轻易地打乱了我的抱怨症。我本不想搭理,脚却停了下来,不理会别人会刺伤别人的尊严,虽然或许有些人并没有尊严。
“candy,你生气啦?刚刚王经理太过分了,我以为你会忍不住反驳的呢!”尖锐声音所有者——潘琼在我耳朵边继续唠叨。姐好容易压抑住的怨念开始剧增!
“当时我没反应过来!”一向以来,我就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老天爷给了我一个很吃亏的个性——坦白。这个世道是容不得不虚伪的人的,所以姐注定失败。至今为止,我因为坦白被坑过多少次我都不记得了,可是仍旧改不掉,有些人可以虚伪却让人觉得直率,太强悍了,我做不到。
“是啊,刚刚乔总那么赞扬那个广告,客户主动提出加钱的事情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可惜,这一切功劳你都没份了,全被王经理一人独吞了。”
我又深呼吸,心里明白潘琼对我说这样的话,只有一个目的,火上加油,而此刻,她得逞了。我加快脚步,害怕自己一有喘息的机会,会忍不住骂街。管住了脚管不住嘴,我的嘴巴很不识相的吐了三个字,伟大的国骂。潘琼闻言一惊,她当然不可能真的没见过女人骂人,但是作为一个白领女子,她必须做出吃惊的反映来显示出她的文化程度。
手机震动不停,它响得很适时,让我自然地说了声抱歉,便把潘琼晾在了一边。外头毕竟是冷的,她终于自管自走开去了,谢天谢地谢手机。
“小南……呜……”电话那头哭泣的女生叫做秦豫缌,和我——单瑞南,是好得不能再好的铁哥们儿,俗称闺蜜,这辈子除了家人,她是对我最重要的人了。一般人叫不了我小南,外人都叫我candy。
“怎么了?你在哪里?发生什么了?”别看秦豫缌这个名字很女性化,她的人却是坚强到极点的,平时我有个郁闷来失意去的,都靠她给我撑着,所以我尊称她为头,简称“芋头”。能叫她哭,非常事能及之。
“小南,我妈她,拿刀子砍伤我爸,自己又吃了安眠药,我受不了了!”芋头最后的话,几乎用叫的,她家的情况我了解,她受的苦我感同深受,一时间,悲从中来,我呜哩哇啦哭了起来,这年头,就没有讲理的地方啦?
“芋头,你别哭了!你在哪里?我立刻过来。”我醒着鼻涕,边哭边安慰芋头,这种时候,她身边一定也没个人帮忙,我非得过去不可!
大过年的,叫出租是一件艰难的事情,有钱没处喊去,打电话预定,出租车队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等我千辛万苦从一个看上去比较斯文的男人手里夺过出租车,赶到医院门口的时候,芋头已经等了好一会了,她父母都住进医院治疗了,于她来说,这并非一件坏事。有时候,安慰并不需要什么语言,我看着芋头,用湿润的体谅的眼神,抚在她的肩上,借由掌心虚拟地传播一些力道给她。她哽咽着,却不再流泪,彪悍的人生,不需要眼泪。
“来吧,靠一会。肩膀随便用。”我比芋头高两公分,此刻冒充一下支柱,无奈无能的人,暂时只有这样弱势的办法。芋头脸上不正常的红渐渐散开,我猜想她并未吃过什么东西,拉着她进了附近的小餐馆,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没什么客人,倒也清净自在。
两人吃得差不多了,我轻叹气,该问的还得问:“上次你母亲不是已经正常了么?这次又是怎么发生的?”她的母亲下岗在家,父亲的工作并不赚钱,母亲曾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对于这样落寞的生活越来越无法接受,导致精神压抑,心理产生疾病,却又不肯治疗,每天唠叨烦躁,芋头的父亲是个老实人,不声不响,不自觉地助长了她母亲的忧郁症。优秀的芋头,老实说,就被这么个家庭给拖累了。
“这次是说到我的男朋友。”芋头有气无力地接着话。
“陈忠?那位**丝男,不是已经分了?”
“是啊,之前我妈觉得他穷,看他不顺眼,如今分了,我妈又说他至少还是个部门经理,至少家里还有个房子,说我现在连个男人也找不着。我爸心疼我,把我叫出去不要受她的叨扰,她就急了,说她自己是个废人,不要拖累我,又说爸比她更废,连个家也养不起,一起死了算了,免得拖累我。天哪,我这是遭了哪门子的灾星?才不过平静了两天而已!小南,我不行了,他们没死成,我就已经没了半条命了。其实家里根本没这么穷,爸爸赚的钱加上我的工资,可以过得很舒坦了,可妈非要跟人家豪门贵族比,什么跟什么嘛!”芋头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的发泄出来,这是好事,比闷在心里好。这些家庭恐怖事件只是一次一次在芋头的生命里重复着,她只能接受,却无法习惯。
“人心不足……唉,快点找个好男人嫁掉自己吧!我们没能力改变世界,只能借助外力。”又回到老话题,每次我们对着外面的世界显得无力并且无助的时候,只有这一招。
“你也是,看你一脸倒霉相,在公司又不爽了吧?”我们俩是坦诚到极点的朋友,没在乎什么语法和礼貌,再直接的话都能接受,这样很舒服,张嘴吐话不用经过大脑思考,是外头世界最不能容忍的交流。
“咳,管好你自己吧,小倒霉样,你妈这病,上次那心理医生怎么说的?让你找一人天天陪着她唠嗑?你叫的那钟点工不肯做了?”对着芋头,我的事反而显得小巫了。
“谁肯听她一边一边说着同样的话?人家钟点工说,这样下去早晚两人都变成神经病,况且,我妈心疼这钱,钟点工一小时15块钱,我妈说每小时给她十五块,她自己跟自己说话。”
我忍不住凄惨地笑了:“你妈的逻辑思维能力还真是可以。”
“医生也这么说。我这点破家务事,也就这么耗着,谁还能有解决的办法么?还是说你吧,你比我幸福,至少有个美满的家庭做后盾。”
“是啊,就是家庭太美满,造成我现在这样的个性,无法融合于社会。”
芋头牵动嘴角,算是个笑:“不是无法融合,是你自己不愿意把你的棱角去掉,怪谁?踏上社会,要么让社会磨平你,变成鹅卵石;要么你强,用你的角在社会上撞出你的一片天地,通常这样的人,他的角都是用金子造就的,咱们没有这个资力,所以只能做前者。”
话说得很空,可是我的眼角却有一点湿润,一种无奈的感触。
“南,你必须变强,即使做鹅卵石,也要做不要被刮伤的那种,你总是学不会保护自己,你得强迫自己防备起来,不然你永远只能被伤害!你是个真性情,可是你面对的不允许你真,我比我更需要找个好男人把自己嫁掉!”
“拜托,今天是来安慰你的好不好,你怎么又说这个,难到我就一脸的二奶样?”
我们相视一笑,芋头坦言:“两个二十六岁的圣斗士在一起能谈什么?唉,和你说完,我好多了,反正他们两个都没生命危险,我已经跟他们说清楚了,从现在开始,他们谁再有伤害别人或者伤害自己的行为,我立马拿刀子捅了自己,他们知道我说得出做得到。”
“唉,你妈还是不让你住出去?”
“她说,若我也走,她就跳楼。”
我摇摇头:“你们一家都习惯拿死威胁别人丫。”
芋头擤擤鼻子,无奈的说:“没办法,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你该学学我,我对着外头的人就从来不怕,也就我爹妈能把我弄成这样。你老是对外人心软,都不知道你妇人之仁仁些什么,有时候恨不能拿个鞭子好好鞭策鞭策你!恨贴不成钢就是这个意思了。”
“唉,我也不知道,自己总是想,我不能把事情做那么绝,给人留条后路总是好的,可是偏偏我给人留了后路,别人却把我的路给封死了。”我苦笑,言语间的涩味比烧焦的咖啡有过之。“今天,姓王的那瘪三又惹了我了。我想,我得跳槽了。”
“谁跟你有利益冲突,谁就会迫害你,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好不好!你以为你跳了就能碰到好人?拉倒吧!这个世界充满了自私,下一个说不定更坏。你应该想办法反击,而不是逃避。”
“罢了罢了,我要是能硬得下这个心,早就动手灭了那臭男人了。算了,现在若是有人向我求婚,我就把自己卖了,不要再面对这丑陋的世界啦~”我做出双眼冒心的痴女状,双手握拢祈祷,当然,此刻的我并不以为我的祈祷会有任何效果。
“算了吧,向你求婚的人多如鸡毛,不帅的你不要,说看了反胃,没钱的你不要,说卖了等于没卖,斯文的你不要,说没激情,阳光的你不要,说太**,老大,谢谢你了,别为难上帝,我同情他老人家。”到底是我的老友,了解我了解得一塌糊涂。芋头的心情可见已恢复了大半。
“傻芋头,你笨啊,我当然说,向我求婚那人,若是够多金,长得也过得去,够个性,够疼我,我绝对立刻卖掉的,你说的那些男人,都有我无法忍受的缺陷,不能怪我的好不好。”每次我们的谈话似乎都是以婚姻告终,看来我们都有一颗恨嫁的心,可悲可叹可怜。
“我再祝福你一次吧。希望你早点把自己卖掉,我早点脱离这个苦难的家。”我们一起祷告,不管是否有用,至少,我们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