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寂静。
纳兰韫几乎是在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动后，便立刻伸手捂住了嘴巴，佯装平静。
他不由自主地随着自己耳朵里听到的声响展开推断，也许杜明嫣已经除去了外衣，从内衬中掀开了一角，将那略有些冰冷的药泥轻轻地抹在了伤口上……
想着想着，纳兰韫立刻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些不能自控的变化，当即脸红得能滴下血来。
唯一可以值得庆幸的，便是他背对着杜明嫣，所以这点小小的异状不会被察觉吧。
“可以了。”
简直像是等待了许多年，等到纳兰韫转过身的时候，他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背脊上滚满了汗珠。
“你再休息一会儿吧？我去叫贾郎中进来。”
杜明嫣点点头。
贾郎中就等在门外，看到杜明嫣整理衣服，再想起自己刚才听到的话，忍不住脱口而出：“原来还可以自己抹啊！”
不然呢？！
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纳兰韫和杜明嫣都用古怪地眼神打量着这留着两撇修长胡须的贾郎中。
贾郎中也注意到了他们的目光，立刻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抚了抚须便走上前来，给杜明嫣把脉。
“没事了。”贾郎中安心道。
他也算看着杜明嫣长大的人，杜家有什么小灾小病都会把他叫去，也因此他虽然嘴上调笑，看到杜明嫣受伤的时候也是颇为担心的。
“那么，是要先休息一会儿吗？”贾郎中又问。
杜明嫣摇摇头：“既然没事了，我得要回去。”
纳兰韫连忙拦住她，道：“这怎么行？毕竟也是腰上中了一刀，不好好休养的话……”
“我不知道怎么跟娘亲解释。”杜明嫣只说了一句。
“……好吧。”纳兰韫也晓得，眼看着杜氏就要生产了，必然希望自己的女儿常常陪伴在身边，如果杜明嫣不回去，说不定还会让杜氏担心，万一令得杜氏的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问题，别说担不担得起责任了，便是杜明嫣第一个也不能饶了她自己。
于是纳兰韫体贴地道：“那至少将那些药泥都配些回去。”
贾郎中在一旁察言观色，也赶紧对纳兰韫道：“我先去配药材，到时候你们拿捣臼一杵就能碾磨成药泥，自己敷上去就行了。”
“嗯。”纳兰韫把贾郎中送出去，又立刻走了回来，“你再躺会儿。”
“躺是不能躺的，不过趴下倒是可以。”也许是药泥真的有用，杜明嫣忘却了那股疼痛，还有了开玩笑的兴致。
纳兰韫无奈地看着她：“这么快就不长记性了？蹬鼻子上脸啊？”
杜明嫣得意洋洋地看着他：“韫弟，反正你说不过我的时候，就只能说这些没用的话了吧？没关系！姐姐大人有大量，不会和你计较。”
“还姐姐咧，哪个长辈会要让晚辈来操心？”纳兰韫说完，下意识便伸出手在杜明嫣的脸庞上抚摸过去。
这一下，他愣住了，杜明嫣也愣住了。
良久，杜明嫣才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转过了头，淡淡地道：“不晓得回去得这么晚，娘亲会不会担心我？”
纳兰韫呐呐半晌，飞速收回了自己的手掌，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放在了膝盖上。
虽然心中忐忑，但更多的，还是一股暗喜。
…
杜明嫣在贾郎中的医馆又休息了一下，便准备回去了。
出门的时候，纳兰韫还是紧张地四处观察了一下，好在那个刺客似乎是见一击不中，便逃走了。
当然，也有可能这本身便只是一种警告。
之后，便是无风无浪地回到了杜府。
杜明嫣在纳兰韫的搀扶下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想不到才刚要回到府邸，便看到一个侍奉杜氏的小丫鬟着急忙慌地从大门口跑了出来。她先左右张望一番，看到杜明嫣便仿佛看到救命的仙人似的惊喜万分。
“小姐，太巧了！刚才老爷要我来找您回府，想不到如今您竟然已经回来啦！”
杜明嫣一愣，爹唤她？
她倒是平静，双手淡然地收入袖中，轻声问道：“什么事？”
小丫鬟一句话便令她变了脸色。
“夫人方才阵痛，如今被产婆推进房间里面去了！”
“娘，娘亲她快生了？”杜明嫣讶异地瞪大了双眼，继而欣喜地笑道，“好，我马上进去！”
说完立刻回头对纳兰韫道：“我们走。”
纳兰韫点点头，立刻和她一起走进了宅中。
这个时候，杜氏的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
有文氏、宋绿杨。
看到杜明嫣，宋绿杨立刻走了过来：“我本是来找你的，想不到这么赶巧。”
文氏紧张地站在门外，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这杜家的主人呢。
不过杜琼之看起来虽然气定神闲，可杜明嫣还是能从他眼中看出一抹凝重。
毕竟杜氏自生下了杜明嫣以后，便再也没有怀过身子，如今不晓得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当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房间吸引住了。
不知道时间究竟过了多久，里面那来自女人的惨叫声终于停了下来。
半天，文氏才断断续续地道：“……是在，休息？”
这时候，门忽然被里面的产婆猛地推开了，她欣喜地找到了杜琼之，道：“恭喜杜老爷！夫人生下了龙凤胎！”
“双、双生子？”杜琼之讶异地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连忙道，“我能进去看看他们吗？”
一旁的文氏瞪他一眼，道：“又不是第一回生了，怎么规矩都忘记了？行啦，待会儿产婆会给你把孩子抱出来的，我先进去看看小由妹妹。”说完便走了进去，没一会儿便听到了她灿烂的笑声。
“龙凤胎……”杜明嫣松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的娘亲身体不好，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不怀有新孕，但如今总算是如愿以偿，杜家的一切终于也有了交代，也许她的爷爷奶奶再不会冷眼看待她的娘亲了。这样就足够了。杜明嫣安心地想。
“你在想什么？”纳兰韫在她身旁，忽然发问。
“祸单行方福双至，我也不算吃亏。”杜明嫣笑着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