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拓狂奔出去后,只顾着一口气发泄出心中的怨气,根本没有目的与方向地乱冲乱撞。
他茫然间抬起头,这才发觉自己竟然闯进了梅园。
“啊啊啊啊!”纳兰拓红着眼眶,想到了那个常常露出可怜神情的杜明嫣,心中恨恨地诅咒着她,“该死的女人!是你,如果没有你,小绿本可以成为我的妻子,根本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受这么多的委屈!如今……更是因为你,爹也开始厌恶我,竟然连我继承勇武侯的身份都要剥夺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纳兰拓站在梅园的中央,放肆地大喊,拼命地将心底的郁气发泄出来。那声音振聋发聩,响彻整座梅园,也许,如果不是这梅园的地方足够大,恐怕整座纳兰府都要从夜梦中被他的声音给吵醒。
但也不是真的没有人听见,也有人被这声音吸引了过来。
“何萤,是什么声音?”正伏案写信的许圆安猛然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问道。
何萤连忙走出门去听了一会儿,方不确定地回来对许圆安回答道:“好像是那纳兰拓。”
许圆安瞪了她一眼,道:“什么纳兰拓,噤声!小心隔墙有耳,别以为我们这院子偏远就不会有人听到……我说你这人怎么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何萤委屈地对许圆安吐了吐舌头,说道:“反正这儿又没有旁人。”
许圆安摇了摇头,她早就习惯了自己这丫鬟的性子,没打算跟她说深了去,不然三天三夜何萤还能找到理由为她自己辩解。于是便指了指门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撑了个懒腰后慵懒地对她道:“行了,把角落里头那个灯笼拿上,我们两个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萤忙跑去拿灯笼,点亮后扶着许圆安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许圆安的院子就在梅园附近,她平时就经常来这里散心。所以,梅园虽大,但是要从这里面找到那个大喊大叫的纳兰拓,对许圆安来说,那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只是,远远看着纳兰拓放肆地喊叫着,她却不由得驻步。
此刻的纳兰拓,实在教她觉得陌生,哪里还有平时的翩翩佳公子模样?可看着疯狂的纳兰拓,许圆安更加明白这说不定会是她的机会,于是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带着何萤慢悠悠地朝着纳兰拓走了过去,十分温柔和气地问道:“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纳兰拓此刻心情正差,要是往常到可以虚以委蛇一番,但此刻他满腔怒火,哪里会有心情和这许圆安拉拉扯扯,当即凶狠地朝她呵斥道:“关你什么事?你给我滚开,回自己的屋子去,别来烦我!”
何萤气不过,走上前来阴阳怪气地对纳兰拓说道:“大少爷,您这是在发什么邪火?若是有那些个不长眼睛的人把您给气着了,您就将麻烦找回去呀!将气撒在我家小姐的身上,算什么本事?您要真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就将场子自己找回去,别在这儿乱发脾气!”
许圆安被纳兰拓无缘无故地骂了一通,心里也生出火来,便不拦着何萤说话,只隐隐嘲讽地流露出一丝冷笑。
“对!”只是何萤也没想到,她这一番话歪打正着,倒是当真勾起了纳兰拓的心弦,“你说的没错,是她害了我,我自然应该去找她!”
许圆安敏锐地捕捉到了纳兰拓这句脱口而出的话语当中的深意,立刻不经意地开口问道:“‘她’?‘她’是什么人?夫君,您若是有什么烦心事,大可以告诉妾身,妾身或许能为您出些主意呢?”
纳兰拓撇了撇嘴,道:“算了吧,你一个妇道人家,能够给我出什么主意?”
许圆安心中微寒,面上笑容却是更盛,当即大笑着对纳兰拓道:“是啊是啊,相公说的一点也没错,妾身妇道人家,的确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不过妾身虽然不能做智多星,也能尽全力做朵解语花。不然这样,夫君您来妾身的屋子喝两杯小酒,且去去闲气吧?”
纳兰拓心中一动,他想起许圆安的屋子里的确有味道极好的美酒,如今这个时候,是该借酒浇愁。何况他现在满腔火气,也不想去见宋绿杨,免得让她被自己发了怒火,平白受辱,于是顺水推舟地点点头。
“行,走吧。”纳兰拓颐指气使道。
何萤在纳兰拓身后磨了磨牙,许圆安对她递过去一个“安心”的笑容,方搀扶着纳兰拓朝自己的院子走了过去。
许圆安秘藏的酒的确色香味俱是上等,哪怕是纳兰拓,尝遍京城美酒也不得不承认许圆安的这个“家传秘藏”的确是他喝过最好的酒。
许圆安一闲下来就拼命酿酒,院子里早就埋了无数坛美酒,如今都被何萤一坛一坛从院子里挖了出来。
这样的美酒,这么多美酒,加上纳兰拓温香软玉在怀,他毕竟也只有二十岁,哪里经得起许圆安一句一句劝,自然是一杯杯狂饮,纳兰拓很快就醉了。
醉了后,纳兰拓便有些拦不住嘴。
许圆安也有足够的耐心曲意逢迎,并不直接询问,纳兰拓不知不觉地就被她套出了喝闷酒的缘由。
“原来是为了少夫人呐……”何萤淡淡地插嘴道。
纳兰拓立刻冷漠地看向她:“别在我面前提起有关那女人的一个字!如今,只是爹一时糊涂……”
许圆安状若无意地道:“是啊,爹的确糊涂,竟然想讲勇武侯的爵位留给二少爷。唉,夫君,您说爹为何那么生气呢?”
何萤看了许圆安一眼,十分热切地道:“必然是为了那少夫人。”
“我说了别提她!”纳兰拓翻脸比翻书还快,猛然便伸出手掐住了许圆安的脖子,“闭嘴!”
何萤大叫一声,赶紧把纳兰拓的手指头掰开,这才解救了许圆安。她担忧地看着许圆安,口中十分恶毒地道:“大少爷真有意思!老爷和少夫人让您不开心,就拿我家小姐生气!”
纳兰拓醉得不行,竟露出了悲戚的模样:“我……我能怎么办?”
许圆安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她又露出惹人怜爱的柔弱模样,对纳兰拓温声道:“我想,爹生您的气,一定是为了少夫人。洞房花烛夜,您竟然睡在我的屋子里,这不是掉她的脸吗?”
“什么意思?”
“若是您今夜能住在少夫人的屋子里,她一定很高兴,这样的话,爹和娘都不会怪您了。”
纳兰拓瞪她一眼:“胡说八道!”
甩开她的袖子便奔了出去,竟像是落荒而逃。
“哎呀,他没听话!”何萤一跺脚。
许圆安却笃定地道:“明日我们去趟兰苑……接下来,就能看场好戏了。”
“可是,大少爷不是没同意吗?”何萤疑惑地道。
许圆安摇摇头,嘴角勾起:“任何人嘛……被说中心事总是会恼羞成怒的。”
“哦~~~~~~”对许圆安的话,何萤从来都是毫无理由地相信,如今也是一样。
…
纳兰韫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一会儿想到沙场上的血海,一会儿想到加官进爵的荣耀,热血沸腾。
事实上,纳兰韫有一个秘密。
他如今才十四岁,却能够比他大哥还要成熟的秘密。
他是重生之人。
上一世,他根本不听话,十岁的年纪就敢在京城横行。这样一来,他果真就得罪了些贵人,当然,碍于他的身份,这些人不敢动他。可是在他十三岁的时候,纳兰府横遭剧变,彻底毁了,而他当初得罪的人们,也都一个一个找他报复了回来。
在饥寒交迫中他尝尽了人间冷暖,可他从未放弃,一直拼命地找寻纳兰府突然败落的原因。
后来他明白了,是洛夫贤,那个在朝堂上总和他爹作对的洛夫贤设计了他们纳兰家。
他想报仇。
可是从小就沉浸于享受中的他早就被酒肉掏空了身子,加上一天到晚坐轿子出门,很少下地,这骨头几乎就是废了。他根本就是一个废人。
但纳兰韫依旧决定要报仇。
他冒险潜入洛府,却功败垂成。
被洛夫贤的侍卫一剑刺死的他,醒来却惊讶地发现他回到了七岁!
既然如此,纳兰韫当然会珍惜这重活的一生。
他开始热爱习武,因为他不希望纳兰家再有那一天,他连报仇都做不到!
十三岁的剧变,是纳兰韫暗地指点纳兰桀躲过的,这才让他见到了上辈子擦身而过的杜家小姐。可惜,她如今来了,却是他大哥的正室,哪怕他想起了这是自己幼时惟一的玩伴,那个让他送出惟一一个精心准备礼物的小姑娘,那个让十三岁遭逢巨变的他惟一记得的温暖,他也不能承认。他认了,就再也不能忍住心底的情思,那样的他,一定会毁了杜明嫣。
“这一世,就算了吧。可是洛夫贤害了你爹,我一定会帮你找出证据,我一定会帮你报仇。”纳兰韫苦笑,自己上辈子为纳兰家报仇,如今为杜家报仇,真是忙碌啊!
正感叹的时候,门被激烈地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