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纳兰府里面走出来,杜明嫣简直怀疑自己是走进了另一个天地。当时她是坐着马车直接进的纳兰府,如今才发现,这外面喧闹繁华,大街上人来人往,她羡慕地阚泽和那些洋溢着欢欣笑容的路人,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的日子。
那时候,她是身份高贵的大家闺秀,但也可以在护卫和丫鬟们的陪同之下,从杜府中走出来,来到大街上,和小朋友们一块儿玩耍。那是一段无比幸福的岁月。她还记得那个时候有一个像是泥娃娃一样的小男孩和自己最要好,不过,自从十岁那年家逢巨变,她被母亲带走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小男孩了。
“嫂子,嫂子!”
杜明嫣讶异地转过头,发现是纳兰韫很关切地看着她,十分担心地问道:“您没事吧?”
这种尊重而又疏远的语气,令杜明嫣很快就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她已经不是那个受到父母宠爱的小女儿了。于是杜明嫣抿着嘴唇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没事,只不过想到了一些从前的回忆。”
“哦,那我们走吧。”纳兰韫将一辆马车唤了过来,将杜明嫣礼貌地请了上去。
坐定以后,杜明嫣才开口发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纳兰韫笑着道:“嫂子阔别京城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吧?我们纳兰家的宅子在京城城西的尽处,离那个最喧嚣的地方还远着呢,您先忍一忍,等我们到了那个紫金大街就行,那个地方更好玩。”
杜明嫣这才了然,便笑着接口道:“其实我家从前也是在城西呢。不过那个时候的我只晓得到处乱跑,回家都是丫鬟们带回去的,倒是忘记具体要怎么走。”
纳兰韫的动作因为她说的话而略微停了一下。
过了会儿,才小声问道:“嫂子想念家里吗?要不要回去看一看?”
“这……”杜明嫣迟疑了半晌,依旧还是摇了摇头,虽然有些不舍,却坚决地拒绝道,“还是算了吧,我想现在我们家那间宅子应该早就已经卖出去了,要是现在去看的话,说不定会让那儿的屋主觉得麻烦。”
“嗯……不要紧……好吧。”纳兰韫虽然算不上是成熟稳重的性格,但是察言观色的本领却是极为不错的。见杜明嫣有些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他便赶紧闭口不言,免得让杜明嫣更加陷到那悲观的情绪里。不过,他的话到底还是令杜明嫣觉出了一些伤感的情绪,于是马车车厢里面的气氛顿时就冷了下来。
一直到目的地为止两个人谁也不曾说话。
“二少爷,到了!”外面的车夫喊了一声。
纳兰韫连忙从车厢里跳出来,又搀扶着杜明嫣下车。这个赶车的车夫明显是不知道杜明嫣身份的人,在杜明嫣下车的时候,还有些放肆地悄悄看了她一眼,不过被纳兰韫余光一扫,就赶紧把自己的眼神收了回去。
“行了,你自己回去吧,等到快要入夜的时候,你再回到这个地方来等我们。”纳兰韫又嘱咐了一下那车夫什么时候回来,这才用一个比较欢快的语气对杜明嫣道,“嫂子,您是想要先去吃东西,还是先要去逛一逛这附近?”
“你现在饿吗?”杜明嫣问。
纳兰韫笑嘻嘻地回答得滴水不漏:“嫂子要是觉得饿,那我就饿。要是嫂子不觉得饿,那我就不饿。”
杜明嫣无奈地摇摇头,笑叹着道:“那就干脆在这附近先逛逛吧。”
“请!”纳兰韫立刻跑到了杜明嫣身后快步伺候着,十足的狗腿样。
这活泼的样子杜明嫣实在是太久没见了,不由得捂着嘴唇轻声笑了笑。
站在紫金大街的街口处往里看,杜明嫣只觉得满街都是华丽的店铺,沿街也都是喧哗的摊子,看得眼都花了。她实在是决定不了,要去哪间铺子,要是都看一看,她又担心纳兰韫会闲她烦。
“我还不曾正正经经地逛过街呢。”想起小时候,杜明嫣一边走一边对纳兰韫提起自己童年的一些事情。也许是在老家,她没人可以分享,文氏太威严,沈玉太多嘴,所以看到纳兰韫这个同龄人,她就很想和他说话,“我以前玩过最好玩的,只是一个小花鼓,还是别人送给我的。”
“……是吗?”纳兰韫愣了一下,“花鼓……我倒是没玩过,花鼓长什么样子啊?”
不晓得纳兰韫怎么忽然这样问,不过杜明嫣还是回答道:“花鼓就是那边那个摊子上摆在最上面的东西。不过我的花鼓和那个不一样,我的花鼓是个浑身通红的,外面包的也不是大红皮,是嫣红皮,他说因为我叫嫣儿,就为我做了个嫣红的。还有边缘处画上了紫色的花纹,和我见过的其他花鼓也都不一样。”
“那一定是独一无二的。”纳兰韫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
“嗯,我也觉得。”杜明嫣轻声道。
“那个花鼓……”纳兰韫不知不觉走到了杜明嫣的身边,“花鼓你藏在哪儿了啊?”
杜明嫣转过头,摆出了一付严厉的样子,道:“你都这个年纪了,还想要玩花鼓吗?”
“嘿嘿,我只是好奇而已嘛,嫂子这还不曾过门,不过气势倒是已经有了!”纳兰韫笑嘻嘻地又放慢了脚步,落到了杜明嫣的后头,可走在她身后的纳兰韫的脸上,却露出了失魂落魄的神情。
一路走来,杜明嫣只是散步似的,只在摊子边上稍微瞄一眼,但没走进过哪个店铺。虽然纳兰韫一直劝她再看看,不过杜明嫣也全部都推辞了。说起来,这紫金大街倒是无愧京城第一街的名讳,什么玩意都有。
在那些摆在店铺外,还进不了店铺的摊子上,有在售卖一些画工精致笔法奇妙的书画,也有一些摊子专攻小孩子们喜爱的木工玩具。一路上也经过了几个几个放着花鼓的摊子,杜明嫣还指着那些花鼓调笑了纳兰韫几句。
而两旁的那些打开门做生意的店铺里面,则是更加精致的金器玉器,还有一些古董什么的。
据纳兰韫所说,京城口味最好的酒楼食九味就在紫金大街的里面。
“我倒是觉得这里的小吃也不错。”坐在摊子上要了一份小吃,杜明嫣吃得十分尽兴,被辣得张不开嘴巴的时候,她赶紧喝了一口茶顺气。不过纳兰韫看起来十分认真和自信,便顺口问了一句,“那食九味真的那么厉害?”
纳兰韫当即道:“嗯!我亲口尝过,那里的东西觉得比这里的东西加起来都要好吃得多!”
这个摊子的主人就在不远处做小吃,听到纳兰韫的话当即转过头,很不满意地大声嚷嚷起来:“这位客官,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摊子?我就不信,还有什么地方能比我们这里的吃食加起来还要好吃!”
纳兰韫头都不抬:“我们说的是食九味。”
那老板立刻心甘情愿地闭嘴了。
见这老板的表现,杜明嫣立刻兴致勃**来:“那我们就去食九味吧!”
“嫂子,我觉得您还是消化一下为好。”纳兰韫无奈地道。
听到这话,杜明嫣看着满桌的狼藉红了脸庞:“嗯,我是吃得多了些……”
“府里的厨子没有饿着您吧?”纳兰韫打趣道。
“咳咳,我们在这附近走一走吧。”杜明嫣有些尴尬地站了起来。
…
杜明嫣在这大街上走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走进了一家玉器店。
将这里的首饰都看了个遍,杜明嫣真是大饱眼福。
纳兰韫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见杜明嫣想要就这么走出去,才赶紧道:“你不买吗?”
杜明嫣摇摇头:“算了吧,我那儿还有许多首饰呢。”
“怎么可以这么随便地说不要?”纳兰韫赶紧道,“娘可是督促我,这次出来必须给您买几件漂亮的首饰,我一个大男人不会挑,您可不要客气!”
杜明嫣仍旧道:“不用了,我……”
跟随母亲在老家生活那么多年,跟纳兰韫这样的少爷比起来,她更能分得清楚铜子的作用……不晓得多少铜子,才买得起这里的首饰的边边角角呢。
哪怕知道她如今身份已经不同了,但心境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可是这下,纳兰韫却忽然强硬起来:“不行不行,您必须告诉我您喜欢哪样的,要不然,我回家会被娘亲骂的!”
“咦?”杜明嫣刚想说文氏并非这么凶悍的女人,但想起她昨天教训纳兰拓的样子……
“嗯,那我要这几样。”杜明嫣又仔细地看了看,选了几个最便宜的。
纳兰韫看在眼里,并不多说什么,只道:“那好,我去付账。”
便拉着这店铺的老板带着首饰往里间走去了。
杜明嫣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看到纳兰韫和老板从里间走出来。
“把这些送到纳兰府。”纳兰韫轻描淡写地道。
“好。”老板忙不迭地叫来了一个伙计去送货。
“行了,我们走吧!”纳兰韫笑眯眯地对杜明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