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无欲么……
那天之后,到底纳兰韫是改没改,便只有这小两口自己知道了。
不过,太子殿下于纳兰韫的府邸中拂袖而去的消息,还是渐渐地传播到了京城的千家万户。每一个闲得慌的百姓,都将太子殿下是如何如何发怒说得津津乐道,浑然不顾话题中心人物本尊的感受。
杜明嫣干脆做了一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免得遇到哪个爱嚼舌根的,被拉着袖子碎嘴还不肯让她走。
还不如呆在家里呢。
不过,项盈对勇武侯次子冷淡的这个消息,终究还是被知名不具的太子身边近侍——之一给证实了。
没见吗?之后纳兰桀替自己的两个儿子上书,希望能够封得官位,全被项隹驳回。
而项盈,根本就没有要插手或者帮忙的打算。
杜明嫣听说了这个消息,也有些担忧:“太子殿下到底也是将来的……如今就得罪他,会不会不太好?不然,我去求见太子妃,好好和她求求情?”
纳兰韫却并没有点头应允:“这种敏感的时刻,去求见也不会让你进门的。太子殿下虽然是不能得罪的人,但既然已经让他不虞了,倒还不如干脆硬气到底。现在就算是吃亏一些,到底也能落得一个‘直臣’的印象,要是摇摆不定的话,说不定被殿下给认为是墙头草似的佞臣,到时反而不美。暂且先等等吧。”
“你真是不着急。”杜明嫣叹息一声。
虽然纳兰韫那边,已经铁骨铮铮地表示,宁被冷落,也不可以服软,但杜明嫣总是不能够眼睁睁看着他被疏远。何况从前是纳兰韫主动陪着她,现在却是被强制性地赋闲在家——自从纳兰桀上了折子以后,现在纳兰韫连军营也不被允许进入了,只能在家吃自己。
可杜明嫣看得出来,纳兰韫是一个想要做大事的男人,躲在家里避风头,绝对不是年少气盛的纳兰韫喜欢的。以前都是纳兰韫照顾她,何妨现在为纳兰韫努力一回呢?杜明嫣打定了主意以后,便趁着纳兰韫回府和纳兰拓见面的机会,悄悄地出了门。
她要去的地方自然不是太子府邸,而是杜府。
虽然说,杜明嫣已经嫁出了杜家,便有如泼出去的水。可到底做了杜氏十几年的独生女儿,被珍而重之地疼惜着,就算回家,自然也不会有人多嘴饶舌说难听的话。见到杜明嫣来,杜氏高兴还来不及。
杜明嫣回到自己的院子,也觉得恍然如隔世一般。
那没有封住的角落,现在还是被块石头堵着,杜明嫣红着脸将那破漏指了出来,被杜氏一顿好锤。
“怪不得你那个时候能那么容易地跑出府邸呢,原来是从这儿走的。”杜氏亲自指挥着下人将那个洞口给封住了,却还是不由得白了杜明嫣一眼,很是无奈地道,“这漏洞是你什么时候挖出来的?”
杜明嫣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不小心把这儿砸坏了,不敢说。”
杜氏却没有再继续发怒下去,只是叹息了一声,带着深深的忧愁道:“你在新府邸里,住得可愉快?”
“嗯。”杜明嫣点点头。
“我听说韫儿被太子殿下给疏远了,他是不是得罪了太子殿下?”杜氏有些担心地问。
杜明嫣想了想,摇头道:“也不算是得罪,只是有些意见相左罢了。”
她顿了顿,用淡然语气道:“总归是太子,有些容不得激进的语气,也是平常事情,我后来有好好地和韫弟说过,他最近也是慢慢在改了。外头那些人嚼舌根,自然是看谁沾了点土都要挖坑埋的,娘亲怎能将这种人的话当真?”说到了最后,还没有忘记要好好安抚杜氏一下。
有杜明嫣这淡定的态度,杜氏看起来很明显是轻松了许多。她顿时笑了:“也对,韫儿那个孩子啊,一向都是明理懂事的,怎么可能得罪太子殿下呢?那就好……哎,可你现在都嫁给了韫儿,哪能再韫弟韫弟地叫他?”
想起这一出,杜氏便顺口责怪了一声。
杜明嫣颦眉道:“娘亲总是想起一出是一出。”
“怎么,出嫁了就不能管你了?”杜氏伸出小指头点了点她,“你再长大,也是我身上掉出来的一块肉!”
“额……”杜明嫣被打败,只得认输道,“好啦,下回我尽量记得。”
“记得什么?”
“夫~君~”
“这还差不多。”杜氏终于还是被杜明嫣古怪的语调给逗笑了,“对了,你今日来有没有和韫儿说过?”
“嗯,我叫人去侯府通传过了。”杜明嫣道。
杜氏点点头:“是啊,出嫁了这些小细节尤为要紧。既然你已经说过了,那今天就留下来吃饭吧。你爹应该很快就能回来,到时候你们爷儿俩也可以好好地说说话。对了,也别在这儿站着了,我带你去看看辰煊和明婻,你看看你都多久没见过他们了……”
“我也好想念他们呢!”杜明嫣俨然一副好姐姐的样子,“他们如今能走了吗?能不能说话?”
“就想和你说这件事,他们都能喊人了呢!”杜氏邀功一样幸福地道。
“哦?”杜明嫣可惜道,“要是我能第一个听见就好了。”
“没关系,你也可以教教他们该怎么喊姐姐呀!”杜氏笑眯眯地道。
之后母女俩一块儿去了婴儿的房间。
辰煊和明婻偏偏睡得正香。
杜明嫣越发可惜了:“吃完饭再来看看他们。”
晚饭之前,杜琼之回来了,见到杜明嫣也很开心。
只是杜明嫣听到朝中的消息,还是打消了请杜琼之帮忙的念头。
朝堂里面的洛夫贤,简直是咄咄逼人,不仅纳兰桀被他逼得懒得上朝,连杜琼之也被此人训斥得头都抬不起来。最令人疑惑的是,项家父子两个就好像听不到也看不到了,不管洛夫贤如何耀武扬威,都不管。
为了不让洛夫贤抓到把柄,杜琼之疲于奔命,但凡属于他和纳兰桀一派的,都要捞,都要救。就算真想要秋后算账也得选个好时辰,毕竟洛夫贤还看着这里,虎视眈眈得很呢!
最后,杜明嫣吃完饭也只好去看看辰煊明婻。
好在这两孩子都醒了,她陪着他们玩了好一会儿,还教会了他们喊自己姐姐。
也算意外之喜吧。
晚上纳兰韫来杜府接她,二人沉默地回到了家。
“我今天本来想请爹帮忙。”
坐在马车上,杜明嫣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可是情况太糟糕了。”
纳兰韫当然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关系。”他伸手拍了拍杜明嫣,用极为安抚的力度,“今天我回府的时候,也见到了我爹。不过,他病了。”
杜明嫣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不喊我一块儿回去?”
纳兰韫苦笑着伸手抱住她,解释道:“我也是回去以后才知道的。有我娘亲,我大哥,和嫂子……一群人围着他呢。贾郎中几乎常驻在我们府里了,贾大夫偶尔也回来。虽然这对父子两个总是吵架,不过,根据他们的共同推论,我爹这病虽然要养长久一些,却也不至于算大病。”
“……你还安慰我呢。”杜明嫣反手用力地抱住他,“你别担心,贾大夫和贾郎中都在,爹肯定很快就能痊愈的。”
“嗯。”纳兰韫点了点头,“可惜,这些日子恐怕真要被洛夫贤吃掉些势力了。”
“哪能有人重要。”杜明嫣依偎在纳兰韫的怀里,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很快会好的。”
“是。”纳兰韫依旧只说了一个单音节,却也笑了起来。
车厢里面的气氛,总算是热切了些。
…
京城里又开始流传一个消息。
大楚的边疆支柱——纳兰桀,病了!
人人都疑惑,勇武侯府是不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怎么过得这么倒霉?
先是二公子被传落入山崖,虽说是失踪,人人却都在心底里面暗暗判了他死的。之后二公子虽然侥幸回到了军营,楚军也是大胜而归,朝堂里面却遭到了陛下的严厉斥责。明明是建功,却被夺权,一门三将都被冷落。
后来又开始传,纳兰家的二公子搬出府后得罪了太子殿下,这功劳算得上是彻底被皇室遗忘了,之后别被翻出云谷关那一“败”,二公子就应该谢天谢地。现在,勇武侯府的支柱纳兰桀更是病了,听说连床都爬不起来,现在纳兰家的人全部都在家里呆着,全心全意地照顾着他。
想当年,一门三将,何等风光!可如今却是个个都被排挤到了权力中心之外,这勇武侯府仿佛被愁云惨雾给遮盖了一般,乌云压顶,立楣倒楣。一时间,京城里面的一流爵士都不敢亲近从纳兰家里面走出来的人,杜琼之这等纳兰桀的好友,更加受到排挤了。
朝堂中,也只剩下杜琼之孤身一人支撑着纳兰一系,可是,眼看着在洛家主动打压,和皇室的暗地默许中,风雨飘摇,越发可怜了。
一年间,就这般一闪而逝。
杜明嫣的十七岁寿辰,无悲无喜地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