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桀在外头庆祝了许久,军营里个个兵士都醉了。
三天后拔营,大军回京。
杜明嫣身份特殊,在这种时候自然不能够继续跟随大军回京了,纳兰韫便自告奋勇地保护她回去,在京城前再与纳兰桀回合。纳兰桀也同意了,教李墨玉送他们一起离开。
跟随着一同离开的,还有痊愈的江小骃。
现在的江小骃已经不会时不时对杜明嫣露出鄙视的目光了,可杜明嫣看着她,心理压力仍旧颇大,只要说错话,江小骃是绝对不会对她吝啬自己白眼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杜明嫣就是没办法对江小骃生气,也许这就是江小骃的本事吧,对此纳兰韫也颇是佩服,每每学习,只能换来杜明嫣在脑袋上落下去的狠狠一巴掌。
林叶镇、千江镇、极光城……这些来路,都是杜明嫣小心谨慎走过来的,如今在纳兰韫和李墨玉的共同护送下回去,还有一个时不时说些俏皮话的江小骃,心情已经完全不同了。对各个城镇的风土人情,杜明嫣也算有了详细的认识,毕竟四个人,四匹马,总是要比大军浩荡的纳兰桀一行更快捷方便得多。结果等到四人都已经将极光城快要拆成碎片欣赏了,纳兰桀还被困在林叶镇。
那天杜明嫣还真是没有预料错,林叶镇出大乱子了。
林叶镇离百岩镇并没有多远,也算是边疆之镇。所以,在听说了纳兰桀都被齐军打败后,林叶镇里面人人自危,都以为自己没几天就要成齐国人了。山上的土大王也不晓得是不是脑子进了水,居然趁着这个机会进驻林叶镇,将整个镇子都控制了起来,过起了土皇帝的生火,没成想这好日子没有过满几个月,纳兰桀就凯旋而归了,路过林叶镇顺手收拾了这个土匪窝。当然,不是收拾了土匪就能走的,还要安抚百姓,还要重新安排守城官吏,这些都是大事,都是麻烦事,纳兰桀也不能一时半刻就丢下个烂摊子给人家,万一趁着林叶镇里一盘散沙的时候,那群土匪余孽再卷土重来,那死的人可就更多了。
可是,杜明嫣四人也不能总留在极光城里,等着纳兰桀。
极光城再有趣,总不至于比京城更好玩。
上回杜明嫣倒是听闻了一个所知颇多的航哥,可是这次并没有碰见他。和纳兰韫提起了这个人后,他与李墨玉都是讳莫如深,告诫杜明嫣下次避开这人,杜明嫣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却也晓得他们不会害她,也就记在了心里。
但,不在极光城留着,难道直接回到京城去吗?
纳兰韫军务在身,自然是不行的。无奈之下,他也只好向杜明嫣打听起来:“这一路上,你有没有去过哪个有趣的地方?若是可以,我们绕些道路,也不是不行。”
杜明嫣苦笑:“我一路上都是走的最近的道路,哪里有闲心绕道?等等,倒是有个地方……”
那个令杜明嫣忽然想起来的地方,自然就是清河村。
虽然清河村只是个小村子,不过杜明嫣却在那里认识了一个挺有趣的姑娘。元莺睿。杜明嫣想起临走的时候,元莺睿的爹爹——清河村的村长,还防贼似的将她送走呢!那时候,她一身男装,而元莺睿又对自己颇多亲近,自然教他心焦。当时,还想着事后一定要向元村长解释,想不到如今就有了机会。
杜明嫣将元莺睿的事情一说,其余三人也没有什么意见。
只是江小骃却多嘴道:“那人一见面,就能看出来你是女的,想必头脑灵活。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能一眼勘破。哦,也说不准,搞不好,你这一路走来,遇见的都是些与你相似的人,于是看不出你的古怪,倒也是稀松平常事。”
这丫头,一有空就要埋汰她!
杜明嫣虽然说不过江小骃,动手可不差劲,直接一指头点着江小骃的眉心,把她点得歪歪倒倒,这才扑哧一声,得意洋洋地笑了。心中对于武力上完败江小骃的事情,实在太兴奋,连江小骃一如往常的蔑视眼神都能轻易忽略。
从极光城到清河村,四人疾赶疾至。
由于中途李墨玉强烈要求在路途中的一个城镇里停留,四人耽搁了半天时间,结果赶路和歇息的时辰倒是颠倒了过来,等到赶到了清河村的那一天,是天刚蒙蒙亮,人们才刚刚苏醒的时候。等到四人下了马,牵着马匹自在走向村长家的路上时,不断可以看到路边有扛着锄头的辛勤劳动者经过。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正是如此吧。
到了村长家门口,杜明嫣意外地发现村长还没有醒,四人干脆就在路边欣赏了一会儿日出风光。云霞漫漫,天微微亮,金色的光芒刺破红云,一颗明亮的圆球就那么慢悠悠地从红云中钻了出来。太阳自然是不能直视的,四人很快将眼转开,好在村长夫人也走了出来,使得他们不必要等待太久。
杜明嫣是这儿唯一认得村长家家人的人,便自告奋勇地走了出去,笑嘻嘻地和村长夫人何晏打招呼。何晏还愣了一下,看了她好久,杜明嫣不得不解释了一下:“我就是几个月前,寄住在你家一夜过的。当时情况复杂,我不得不女扮男装……这样,您想起来了吗?”
“是你!”何晏微笑起来。
她当然也看到了杜明嫣身后的三个人,连忙十分礼貌地对杜明嫣道:“杜公子……不不不,杜姑娘,你们来我家先坐一坐吧。若是我家夫君见到了你,也该会很高兴的。”
杜明嫣嘻嘻笑着,一边跟着何晏往里面走,招呼了三人跟上后,便继续温和地道:“便是元夫人不说,我也是要留下来的。那日我与莺睿可是说了好久的话呢!我们两个,志趣也很相投,如今特意来此就是为了见她。”
何晏原本还带着淡淡笑容,可杜明嫣话音刚落,她的神情却忽然变得尴尬起来。
“莺睿……莺睿她……”
四人听了半天才搞清楚情况:
元莺睿她离家出走了。
在此之前,毫无预兆。
一开始,元轲和何晏都以为她被人掳走了,急得几乎要疯掉,直到他们在元莺睿的房间里,找到了一封信。
杜明嫣要来了这封信,以元莺睿“知心好友”的身份。
四人本以为,元莺睿出身农家,一直待字闺中,也没有机会和别人交流,就算写了一封留书,也必定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交代清楚了。然而,元莺睿的这封信,无论是遣词用字都看得出十分斟酌,一不小心,还以为是哪个秀才的文笔呢。
杜明嫣不仅回忆起那时与元莺睿短短半日的相处,不由得苦笑。
这个女子,的确不简单。
她那个时候,似乎还常常和自己抱怨元轲总是一言堂呢。
莫非,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看着何晏抹泪的样子,杜明嫣却又说不出口。
这话且不说只是她一家之言,便是说了,听这话的元轲,又会是什么想法呢?
她又不是元莺睿肚子里的虫,何苦在这里搅风搅雨。
于是杜明嫣思虑半晌,拉扯着还在抹泪的何晏,道:“虽然,莺睿她不曾与我提起过这些事情,可是我却记得她常常和我说,她的兄长在五年前,也曾经出去闯荡。听她的语气,似乎很羡慕她兄长自在的生活,也许是去找她哥哥投奔了呢?”
“呀!莺睿她都不曾和我们说过这些……”何晏眼看着又要抹泪,杜明嫣和江小骃连忙劝了几声,这眼泪才终于止住。
江小骃在此刻并未毒舌,但说话也点到了实处:“婶婶,如今再是后悔,再是焦急,也没有用处了。与其在这儿一昧地哭,还是赶紧去你们儿子那里,把她找回来才是最重要的。就算她不在那里,那么请她哥哥帮忙,寻找妹妹,总也不算太麻烦他,不是吗?”
有了江小骃的话,虽然冷冰冰的,对何晏也的确起到了提点的效果。
她立刻抬起了头,十分感激地看着江小骃,道:“这位小姑娘说得有理!我,我现在……哎,我夫君怎么还没来!”
何晏见元轲还没有自己起床的迹象,怕四人跑路一般立刻站了起来往里面走,一边往里屋走还一边对四人大声喊道:“我现在去将夫君喊过来,请诸位在此处稍稍等待片刻,我们马上就回来!”
就差开诚布公地喊:
‘我马上回来,你们别跑啊!’了。
江小骃淡定地坐在三人中间,喝了口茶:“她也不怕我们把她屋子偷光?”
李墨玉一向对江小骃的淡定态度看不爽,一路上除了杜明嫣,他就是被人参公鸡最多次的倒霉鬼了。于是他立刻道:“有本事,你倒是给我们偷一个瞧瞧?”话里话外尽是轻蔑感。
杜明嫣十分不屑于李墨玉欺负小孩的表现,哪怕这个小孩是一路上都在蔑视她的江小骃。
要是普通人,也许真能被李墨玉恶心一次。
不过,话得要说回来了……江小骃……她是一个普通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