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韫忽然就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许久许久。
“……要不然,回去以后你嫁给我吧,嫣姐。”纳兰韫忽然道。
谁能告诉她话题怎么忽然扯到这里了?
眼泪什么的也不流了,杜明嫣就愣愣地看着他,半天才挤出一句:“啥?”
纳兰韫不好意思地一笑,又腆着脸道:“嫣姐,在京城不是说好了吗?若我平安,你一定要嫁给我。”
“这些话,你怎么可以这么随随便便地就说出来?!”杜明嫣瞪了他一眼,才忽然小声地说道,“不过,若你能到这一战结束,都能一直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嫣姐放心,我一定会平平安安的。”纳兰韫十分自信地道,“这一战,马上就能够结束了,待到我爹归来的时候,就是我大楚凯旋而归的时候!何况嫣姐,放眼中原,有几个能将我打败?”
杜明嫣看他洋洋得意的,实在不忿,不由得泼冷水道:“也不晓得,是谁被人传说扫进了云之谷……”过了半晌,忽然又觉得纳兰韫的话里面似乎有些不对,还含着一些别的东西。
她连忙确认道:“你刚才说什么?这一战,马上就要结束了?”
将纳兰韫上下打量了一番,杜明嫣看着面前这个完好无损,怎么看也不像是跌进过云之谷的人,愣住了:“韫弟,你可别瞒着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一战怎么就忽然要结束了,你那些流言,又是怎么回事?”
纳兰韫笑了笑,将来龙去脉给杜明嫣好好地解释了一番。
“当初你也晓得,出战的时候匆匆忙忙,也来不及打点什么,哪里知道,洛夫贤那老匹夫竟然就趁着我们父子三人尽皆出关的机会,去陛下那里撺掇。”纳兰韫口里说的是陛下,可是从他那毫不在乎的表情,杜明嫣完全可以感觉得到他对当今天子究竟有多么不满,不过要教训纳兰韫有的是机会,杜明嫣也就按下不谈,专心致志地听纳兰韫向她抱怨,这一听,就是半个时辰。
“那阴险的老匹夫也不晓得在陛下面前说了些什么……哼!陛下也是,洛夫贤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做什么!”纳兰韫狠狠地握紧了拳头,“我和爹,和兄长来到了边疆,面对那群齐国的狼崽子们刚刚准备大展拳脚的时候,就收到了从朝廷发来的命令,只有八个字!隐而不发,伺机而动!我——呸!”
杜明嫣完全想不到,当今天子竟然会出这种昏招:“如今齐国眼看着就要和我们正是开战了,还要放任?再继续放任下去的话,我大楚边疆岂非尽皆要被人蚕食了?唉!上一回,洛夫贤也不见得这么匆忙,如今怎么非得要趁人之危才不成?若是你们有什么损伤,谁出去打仗,谁能拒齐军?!”
她真是恨透了洛夫贤的不识大体,差一点,若是纳兰韫真的伤了,甚至更糟……
前些天在京城里那些纠结,苦楚,只有她自己才明白那是多么不愿意回头想起的记忆。
纳兰韫亦然。
“他是太想要我们一门的性命了!”纳兰韫摆了摆手,叹息道,“他当初撺掇着陛下下了这道命令,就是要扳倒我们!我们纳兰家的胜仗一场接着一场,他已经等不及,等不了了!他就想趁着我们楚军无功而返时趁机发难,陛下……恐怕也不想留着我们这一支异姓侯门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纳兰韫的表情无比的苦涩。
纳兰家岂非世世代代都在为项家搏命呢?
可……
‘古人云,同富贵不能共患难,诚不欺我!’
就在纳兰韫刚刚冒出这个有些悲观的想法以后,目光却又不由自主地被杜明嫣紧张的目光吸引。他忽然便松了一口气。朝廷不信他,又如何?他喜欢的人,如今熬过了艰难后终于得在一处,岂非是天底下最大的幸福?
对了,回京城以后,切记要去杜家提亲呐!
纳兰韫一再提醒自己。
“唔,你在想什么?”纳兰韫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只闹得杜明嫣百思不得其解,便干脆问了出来。可她刚刚问出口,纳兰韫忽然又是一脸红,摇摇头将话题给扯回了关键,便又耐心听了下去。
“自我们接到这命令后,便断定这一定有洛夫贤一份功劳。哼,若是往日,也就忍了,可现在是齐军打到了楚军的边界,这,绝不能忍!但若是将帅轻战,恐怕回到了京城,洛夫贤更有了发挥空间。”纳兰韫说到此处,卖了个关子,“于是,我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嫣姐,你猜不猜得出来,我想的,究竟是个什么主意?”
杜明嫣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想说就说,不想说,我就去你们军营问别人。”
纳兰韫无奈:“这正是我失踪流言传出来的因由啊。此次,齐军主动来侵扰我们边界,爹带着我与兄长二人,趁机出关,毕竟这是齐军挑衅,若我们再不回击,丢的就是大楚的脸面了。不过,未免以后也教洛夫贤寻个由头,决战之处,我们也择在了云谷关。”
杜明嫣静静的听着,听到此处,见纳兰韫猛然停嘴,便晓得是让她自己想想。
可这般一想,杜明嫣便觉得心都几乎要提了起来:“莫非……”
“正是如此!”虽然杜明嫣还没有说,但光是看她的表情,纳兰韫就知道她猜得八九不离十了,“我佯装被齐军打落云之谷,于是我爹和兄长,便能够以替我报仇的因故出兵与齐军大战,便是将来回到了京城,也可以以一时情急来推诿这件事情的责任,绝对不会让洛夫贤抓到什么把柄。至于我么,在外面躲一阵,再回去就行了。”
“哦……你们怎么将流言传出去的?”杜明嫣道,“传得煞有其事呢!”
听闻于此,纳兰韫苦笑道:“嫣姐,要做戏,自然要当着众人的面做……我真跳下去了。”
“啊?”杜明嫣回头,望了一眼云雾缭绕的山谷,再转回头的时候已然变了脸色,“纳兰韫!你这是以身犯险!你……你不要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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