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美人脸色刷白,控制不住的抖动身体,裹着被子蜷缩在床角。另一头的皇帝涨红着脸,半是情/欲,半是愤怒的看着那个瑟瑟发抖的绝世佳人。
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敢在龙床上反抗和挣扎!每个女人即便不是曲意迎合,也是乖乖的任他摆布!长那么大,他宁烁从没有吃过这样的亏!亏得他还念着春意亭她悲伤哀婉的模样,还时时心疼她!她居然会对自己有这样的反应!男人的自尊受挫,更别说他是一国之君。
宁烁此刻褪去所有欲/望,穿好衣服,冷漠的看着她,朝外边喊,“柳钦!”
柳钦忙撇下唤秋,推开殿门,低着头小跑到宁烁面前,从眼帘处观察发生了什么情况。
宁烁咬着牙根道:“叫人把她扔出去!”
“啊?”柳钦不明白,诧异的觑着宁烁。
“怎么?听不懂?!”宁烁寒光四射的看着柳钦。
柳钦吓的跪下,“求皇上明示。是将孟承恩送回暖镶阁吗?”
宁烁一脚踹过去,柳钦仰面躺在地上,肩胛处疼的钻心。“朕说,扔出去!就这样给朕扔出去!!!!”
柳钦慌得爬起来,扶了扶帽子,求道:“皇上息怒!这外头天寒地冻,孟承恩受不住的!”
宁烁眼中全是肃杀之气,“耳朵没用,朕替你割了它!”
柳钦不敢再说,出殿外叫人之前,又偷眼看了千缕,她依旧缩在那里,抖个不停,对刚才两人的对话充耳不闻。他没法,只得叫了自己两个徒弟,一前一后,就这样拿被子裹着,把千缕放在朝阳殿的后院中,那里积着厚雪。
唤秋眼睁睁看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本想入殿中求宁烁,却被柳钦拦住,柳钦告诉她,皇上盛怒中,根本不听劝,让她赶紧回寝殿,好歹取个手炉过来,不然真的会冻死她家公主。唤秋急的不知所以,流着泪对柳钦道:“公公仁心,求公公打发人到暖镶阁嘱咐迎风一声。奴婢想陪着公主。”
柳钦重重叹气,道:“姑姑放心。我这就让小顺子去一趟。姑姑好生看护着承恩,皇上真是动大气了。”
唤秋哭着应诺。这边又忙的去了。
千缕赤/luo着上/身,只穿着褥裤,裹着棉被,在寒风积雪中,没多久便冻得嘴唇乌紫,腿脚僵硬麻木,失去知觉。
唤秋见状,也扑倒在她身边,紧紧抱住她,希望能给她些温暖,又忍不住哗哗流泪道:“公主这是怎么了?皇上怎么会这样待公主?之前不是好好儿的吗?”
千缕已经无法回答唤秋的问话,极度的恐惧、寒冷令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她只顾着打着寒颤,不受控制的抖动……
只觉得好冷,那么样的冷,就像曾经她孤零零的穿着破布棉衣,守着逐渐冰冷的林朔的尸体,各种感觉通通远离躯体,她似乎也变成了尸体。
如今,情景重现,只是身边再也没有了林朔,唯一的心灵支柱。她下意识抓住唤秋的手臂,棉被滑落,露出肩膀。
唤秋赶忙替她重新裹好,一动不敢动,她看出公主在勉力支撑,心疼的簌簌落泪。
“这个昆朝,当真是不该来的。”她搂着一动不动,毫无生气的千缕,悲伤的哭泣。
千缕目光涣散,恍惚想起那时候也是大雪飞扬,她蹲在炉灶旁,往里面塞大小差不多的干柴火,炉上咕噜咕噜炖着她最爱喝的紫蔬虾仁汤。娘亲站在边上,笑着看她馋嘴的小模样,贞静的脸上散发柔和的光。她还记得,娘亲穿着的衣裳,灰褐色掐牙对襟棉袄,是娘亲自己缝的。
“娘亲,千儿要浅蓝色绣山茶花的棉袄……”她呓语道。
唤秋将她搂的更紧,口中轻轻低吟,“公主,奴婢在这里,您千万不要睡!”
千缕恍若未闻,依旧迷迷瞪瞪在回忆中。院门被大力推开,她吓了一跳。娘亲不让她吵嚷,自己拿了锄头蹑手蹑脚的出外探看。听隔壁邻家阿妈说,似乎有些外乡人在村子里转悠。
没多久,她听到一声撕裂般的呼喊。
“东盛!!!!!”
她知道,那是她爹爹的名字。
“娘亲,爹爹他睡了吗?”千缕喏喏的问。
“公主……”唤秋看着千缕似合非合的眼皮,更加焦虑不已。
“娘亲为什么不回答千儿,娘亲陪爹爹了……那千儿该怎么办呢?”千缕朦胧中只见小小的自己跪在爹娘身边,小心的推了推他们的身体,积雪有一大片的暗红,好像远看盛开的红花,她捧起一抔红雪,伸出舌头小心翼翼的舔了一口,眼泪唰的一下,哗哗的流。
“千儿,他们死了……”她看见自己和那个小女孩这样说。
唤秋闻言大惊,不断揉搓千缕僵硬的四肢,“公主,马上就暖和了,奴婢这就给公主暖汤婆子。”
话音未落,迎风跌跌撞撞的跑来,身后跟着同样担忧的曲年儿和简翘。
唤秋想起身行礼。曲年儿忙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些个虚礼!!”她一边对身旁宫女道:“梦梨,把带来的汤婆子和手炉给唤秋。”
叫梦梨的宫女也是温和模样,见唤秋一个人挡不住寒冷,冻得直打寒战,她也跪坐下,围住几乎要失去知觉的千缕。
迎风也忙的替千缕揉搓身体。简翘看不过去,脱了大氅盖在千缕身上。
唤秋感激的对曲年儿道:“奴婢代孟承恩多谢少使。黑夜里雪天难行,累得少使跑一趟。”
曲年儿觑着千缕脸色越发不好,急切道:“不妨事。听说是皇上下的令!好好儿的,这是怎么回事?”
唤秋忍不住又堕下泪来,“奴婢也不知为何。今晚本是皇上和公主的大喜之日,合卺酒也喝了。皇上给足了公主脸面,按理说,皇上如此疼惜公主……”她哽咽住,无法说下去。
曲年儿一跺脚,“此情此景闻所未闻。皇上雨露均沾,待后/宫诸人都不错。即便生气,也不能将妹妹丢在这里!这不是要人命么?!”
唤秋忙道:“少使不要这么说。当心惹祸上身。”
曲年儿拿过放在一边的灯笼,道:“不行!我去书房面见皇上,会出人命的!”
说完,她转身便向勤政堂走去。唤秋急得对梦梨道:“姑娘快跟上你家主子,夜深了,万一摔着可不是闹着玩的!!”
梦梨不待吩咐,也忙提着灯笼追了出去。后院灯火阑珊,也不需要灯笼,一片明亮。简翘代替了梦梨的位置,抱住千缕,温暖她的身子。
唤秋颇为动容,“小使如今身份尊贵,无需这样做。”
简翘脱了大氅,也冷白了嘴唇,勉强笑道:“虽然到昆朝实非我所愿,毕竟侍奉公主一场,自是割舍不掉那份情的。”
唤秋遂不再言语,若是公主听见简翘此言,会不会原谅简翘?她也不得而知。
那边曲年儿已经站在勤政堂门口,对柳钦道:“请公公通报一声,少使曲氏求见。”
柳钦这一晚上惊吓也是非同小可,他从没见皇上生过那么大的气。他念着曲少使人善,便劝道:“今儿少使还是回去吧!皇上正在气头上,谁劝谁遭殃。”
曲年儿不依不饶,低声道:“那么冷的天,又是夜里头!孟承恩会冻死的!!”
柳钦叹道:“谁说不是呢!奴才也劝了,皇上根本不听,差点踢断奴才肩胛骨。少使还是想点其他法子,好歹叫承恩主子撑过皇上气头才行哪!”
曲年儿蹙眉,“怕是不行了!孟承恩本就不是什么健壮身子,更何况,即便铁打的人也禁不住这样的冷!我必得见皇上一面!”
柳钦悄声道:“奴才说句丧良心的话。少使您如今颇得圣宠,何必为了孟承恩叫皇上不高兴呢?”
曲年儿看了柳钦一眼,柳钦是皇上心腹,他说的话一般都不会错的。可是如今听来,她心里却不是个滋味。“公公好意,我心领了。请公公通报吧。”
柳钦只知恬良人是个喜欢管闲事的老好人,曲氏与人交好却以自保为上,不知为何她竟这样帮孟承恩。
叹了口气,柳钦只得道:“奴才尽力而为罢!”
曲年儿见柳钦推门而入,她略略放了点心,可该怎么劝,反倒成了她此刻的心事。梦梨赶上曲年儿,急切道:“主子跑的那样快,万一滑倒了可怎么办?”
曲年儿侧头道:“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叫你好生看着承恩么?”
梦梨嘟着嘴,“奴婢不放心主子。”
曲年儿只得罢了。等了一会子,柳钦还没有出来,她急的不得了,又不敢造次,不然既救不了千缕,连自己都得搭上。
耐心几乎快磨光,殿门终于透出光来,柳钦小心出来,向她道:“少使进去吧。皇上心情不愉,少使求情也得小心着自个!”
曲年儿答应了,又让梦梨在外头候着,自己整了整衣领,迈步走进勤政堂。
勤政堂是朝阳殿左偏殿,供皇帝看书和批阅奏折及接见臣子的地方,里面有东西两处暖阁,可做休憩之用。此刻勤政堂铺就暗红色双乌书案没有人,上面堆满了封着口的奏折。曲年儿放缓步子,闻到东暖阁飘来一阵香气馥郁的沉涎香。她便了然,皇上一定在那里。
曲年儿行至镂空三足乌圆光罩边蹲身行礼,“臣妾曲氏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宁烁正烦着,一本奏折看了半天也没看完,便随便嗯了一声。
“皇上……”曲年儿思虑半晌才开口。
宁烁打断她,“你是来求情的吧。”他语气很是和善,并无不悦。
曲年儿听出皇上话中情绪,低下头微微一笑,心内已有对策。
“嫔妾认为,孟承恩对皇上大不敬,应加重责罚!”
宁烁抬头看她,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