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远处,一句下意识的低语从视线的死角喊出。
趴在房顶上观察战斗的几人面面相窥,心中惊讶莫名。幸好这是处于下风位,被风一吹,声音未传出多远便消散在空气中。
他们对刚才那一击有着太多的不解,换做谁都无法相信眼前一幕的发生,原本气势汹汹的秦逸居然一招败北。
因为这种情况完全不合常理。普遍认知中,武生三级的武者至少能同时对付三到五个武生二级实力,更别说,秦逸还占据了两个非常重要的优势。
一个是身体上完全发育成熟,秦逸正处于人生中最为巅峰状态的二十五、六岁,身体力量达到极限,反观商离,十二岁的年龄,身体还没有长全,肌肉的力量根本得不到有效的发挥,两者对比,高下立判。另一个则是丰富的战斗经验,从十六岁开轮一来,秦逸何止交手了百场,每个月的角斗场开启之日,只要不是受伤,他至少有一场战斗需要完成,积累下来的经验足以在劣势中完成逆转。
可偏偏,交手胜利的人是最不被看好的商离。
这其中的反转落差,就算久经训练潜伏技巧高超的他们都不由惊讶出声。随即,布满讶异的脸上又转为苦笑。
费尽心思布置的杀局竟然再一次被不可思议的破解了,这让几人又能够说什么呢,直到秦逸受伤落地,周围众人的嘴里一开一合地不停失声惊呼时,他们才无奈的承认。不管有多么不可思议跟难以相信,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暂时交手胜利的便是商离。
而他们的任务又一次在还没有执行前,便被莫名其妙地破坏掉。
此刻。与他们差不多感受的还有姗姗来迟的吴德等人。越过低矮的隔离墙后,眼前所见到的就是竹棚里发生的惊人一幕。
心里担心的情绪顷刻间转为震惊,几人愣在远处,不知道是该往前过去,还是悄悄的撤走。
毕竟是在他们的默许下,才会发生这种滋事寻仇的事情。说起来,这对于管理角斗士的方面,实在是有失公允。为了吸引人气,除开血腥之路外,每年同属一个角斗场的角斗士仍会有相互战斗的局面,死在上面的也有不少,若是角斗场不管不问,人人都像秦逸一样,为了私怨就相互报仇,那么他们根本不用开下去了,不用几年,培养的角斗士早就在内斗中死光光了。
因此,口舌老辣就如吴德几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在人前去说。干脆,他们就在一边待着,等到事情真正结束,再看情况是选择过去、还是悄然退走。不过让他们感到郁闷的是,墙边乍现的身影正好被担心事情再度有变的灵雨婷注意到,本可以到最后才来解决问题的状态一下子突然提前。
“吴管事他们来了,看你们怎么办。”
灵雨婷小嘴一开,看似对着秦逸几人说道,却故意将声音传的远远地。落到吴德几人的耳里,就算以他们砖墙厚度的脸皮,听到这番话,也不得不装作刚到的样子,进到竹棚这边。在开口前,几人不约而同地用狠狠的目光瞪了女奴一眼,暗道这聪明劲儿来的真不是时候。
灵雨婷脸上回答的是恍若无知地一笑,当头的吴德见到事已至此,无可奈何地对身处此地的众人问道:“说说,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面对这番明知故问的询问,即便有人想要答话,也在张了张口后马上闭住。
在角斗场生活的没有蠢人,他们自然明白,这种状态要是出头答话,完全是给予别人生怨的机会,以他们在角斗场中下层的身份,怎么会冒这个险,于是纷纷把目光看向躺在地上的秦逸,等当事人自己出来解释。至于另一个当事人商离,傻子的身份让他已经被暂时性忽略。能够代表说话的灵雨婷却没有足够的身份开口说明。
沉默了一段时间,秦逸没有办法,只能咬了咬牙,强撑着笑脸答道。
“先前手痒之下,跟商离切磋了一番,不小心弄得动静大了点,不过没关系,桌椅板凳什么的,由我来赔偿,现在切磋完了,吴管事,我先告退了,奎木扶我起来,咱们走。”
秦逸话一说完,自觉没有脸面继续留在这里,示意三名同伴过来,在他们的搀扶下慢慢往外走去。直到数丈外,他才像是不甘心般,转头恨恨地说道:“好运气不会一直存在,人总有倒霉的那刻,而这个时候,说不定性命也要一起赔进去。”
不管这话是被听进去,还是被当做嘴硬之后放下的狠话,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从现在开始,秦逸已经没有往日带有的赫赫威势。与之相反,原本就觉得看不透的商离,再一次被蒙上一层神秘的光环,谁也不会真的把他当做一个傻子来看待,要是小瞧了,说不定就如秦逸一样,不仅仇没有报掉,还失了天大的面子。
然而,这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在饭堂墙角的一处阴影中,忽然闪现出一抹白色的象牙光泽。若是有人见到,一定会觉得,这是一个从头到脚全是黑色的身影在露齿一笑。但关注场中焦点的视线根本不会偏转到这个角落,就算目标是这个人影的苏家三房一方也同样忽略过去。
等到象牙光泽一闪而逝,只有一道极其细微的声音留在这个角落。
“除开收服人的本事外,这小子还真能装!”
话音一落,场内情形再变。
“呸,现在这样子还装蒜!”
跑到商离身边后,灵雨婷立即不屑的低语道。
当然,灵雨婷是把声音控制在近处,只有距离最近的他才能听到。但看到秦逸离开,商离却顾不上高兴。身体骤然放松后,之前积压许久的淤血再也压制不住。一阵难受的感觉升起,商离捂着最开始被击中的胸口,嘴里连续吐出暗黑色的血液,滴落到地面。
“主人,没有事吧。”身边的灵雨婷见状担心的问道。赶紧双手环住他,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
商离吐血过后,脸上泛起一股不正常的红晕,虚弱地靠在灵雨婷身上。
这样一副近乎垮掉的样子,场内众人就算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以受伤的状态赢得战斗,也是清楚,显然要是再坚持一会儿,输的便不会是秦逸。可世间没有后悔药吃,比起秦逸悔恨万分的神情,他们看向商离的时候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在心里感慨,这种隐藏身体状态的意志,真是可怕。
不理周围各种复杂的眼神,商离想起刚才的过程,依旧心有余悸。
“幸好之前有过准备,不然输的就会是我,看对方恶念汹汹的样子,即便不是心存当场杀掉我的意思,也会在过后做出很不好的事情,很可能是打算逼出那些保护我的人...”
最开始受伤的一拳,他表面上没什么事,却是将淤血积压在胸腔内。之后连续的缠斗,也都是靠元气的压制才不让伤势继续恶化,但是体力跟元气的双重消耗,根本不足以跟精力完备的秦逸进行长久拼斗。若秦逸不是那么性急,再缠斗一段时间,他绝对难以支撑下来。
事实上,秦逸突然袭击灵雨婷的动作正好落入到他的算计中,在对方自认为赢面最大的时候,营造出翻盘的局面。
当了解灵雨婷灵族人的天赋后,商离就准备了一个后手。
灵族人在未成年前,除非是天赋异禀的存在,通天脉都是未开启的状态,没有元气的供应,位于额头以内的脑核只能感应到别人的情绪,不能营造出虚假的五感六识来影响他人。像上次他狼狈而逃的状况,就是误打误撞下,输入了元气到灵雨婷体内,给予了她影响别人五感的能力。针对这种情况,在出来之前,他都会给灵雨婷输入灵气,以备出现强敌的时候,能够在关键处扭转乾坤。却不想这一招刚好派上用场。
要知道,战斗中出现一点点的失误,都会被对手抓住,从而营造出翻盘的局面。五感被扭曲的秦逸在最为关键的时候将攻击距离判断错误,出现如此致命的错误。因此,输掉必赢的一击也就不那么奇怪。
不过,对于灵雨婷能在危急万分的时候还抱有冷静的意识,商离也是甚觉庆幸。放在灵雨婷背后的手指,悄然往上面写了三个字:“谢谢你。”靠着灵雨婷的力度也不由紧了紧。
“这个..婷儿送主人回去吧”灵雨婷微微一笑,脸上有些羞涩的说道。扶着他的身体往后巷走去。
此时,两人的样子放在围观众人的眼中正好像一对依恋中的情侣,有种说不出的温馨感觉,再回想之前商离奋不顾身营救灵雨婷的场面,看着阳光下拖长的双影,许久未有的冲动竟是压住了脑海里的那些复杂心思,恍惚经过了一场洗礼,让他们回到了年少纯真的时代,能为一个理由做出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