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明天就是普兰大集正式开市的时间，所以在太阳落山之前，来自四面八方的商队都已经入驻到集市内了。作为普兰大集的组织者，哈日乌素大酋将会于入黑之后，在他的营帐中大开筵席，宴请所有商队的首领。
哈日乌素大酋的营帐就位于普兰大集的外边，天色入黑前，就有无数的族人侍者穿梭于营帐内外，忙碌的准备着即将开始的宴会。
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纳古台哥亲自来到赛伊儿娜商队的营地，请她前去赴宴。渤海人的商队这些年游走于大草原上，跟各个部落都建立了良好的关系，算得上是大草原上有数的几支商队。所以作为商队首领，赛伊儿娜是少数几个有资格到哈日乌素大酋的营帐之中就坐的人之一。
赛伊儿娜换上一身盛装，带上福伯，邀上古寿他们一同出席。古寿想去看看能不能在宴会上探听到什么消息，所以欣然答应了。
冯磊听说有酒有肉，很自觉的跟在古寿身后。折御勋是典型的“人来疯”，哪里人多热闹，绝对少不了他。方仁伟一直对当年在兖州奉命去青楼喝花酒的经历记忆犹新，口口声声说要去见识一下塞外的风土人情，不过当他私下问福伯哈日乌素大酋会不会安排姑娘陪酒时，却暴露了他的真实目的。
幸好呼延赞自愿留下看守营地，范廷召还是那副冰冷的性子，面对满屋子的人，他更喜欢待在马厩里与马儿为伴。
纳古台哥骑马行在最前面，依旧是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折御勋轻磕马腹，来到古寿的身边，特意用契丹话说道：“老大，你看前面的那个家伙，鼻孔都要翻到天上了。你说要是赶上下雨，会不会淹死他？”
折御勋的声音不大但是也不小，正好传到队伍前面的纳古台哥的耳朵里。纳古台哥一勒马缰，掉转过身来，先看向折御勋，又盯着古寿怒目而视。古寿一脸无辜，报之以苦笑。
只听纳古台哥呵斥道：“你们这是对以勇猛著称的草原武士的侮辱！”
赛伊儿娜连忙出来打圆场，道：“纳古台哥，是我手下的人言语不当。他们都不是草原上的人，不懂草原的规矩，希望你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他们。”
纳古台哥面容稍霁，对赛伊儿娜说道：“尊敬的赛伊儿娜小姐，你是我们族的朋友。我们对待朋友当然是好酒好肉。”纳古台哥抬头瞥了古寿一眼，接着说道：“不过如果既不是我们的朋友，又不是勇猛的武士，那留给他们的只有我们手里的弓箭和马刀！对我的侮辱我会讨回来的。”说罢转身继续朝前行去。
赛伊儿娜扭头给了古寿一个无奈的眼色，古寿心中也是无限的憋屈，刚到半天就多出这么一个仇家，自己招谁惹谁了。
始作俑者折御勋又凑上来，一脸坏笑的低声说道：“老大，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针对你不？依我看啊，他是吃醋了。那两兄弟明显对赛伊儿娜有意思，要知道，单相思的男人对情敌都是相当敏感的。”
折御勋明显是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心态，古寿也懒得再搭理他，轻磕马腹，追上了前面的队伍。
哈日乌素大酋的营帐前灯火通明，巨大的篝火堆已经全部点燃，周围聚集了所有商队首领和他们的随从。纳古台哥把赛伊儿娜一行人领进了营帐，就离开了。走之前还又不屑的瞥了古寿一眼。
哈日乌素大酋的营帐要比萨拉庆部落的营帐宽敞许多，营帐里已经坐满了人，不过上首的座位还是空着，看来哈日乌素大酋还没有到。赛伊儿娜带着大家来到自己的位置，还没落座，先与周围的商人们寒暄起来。古寿在赛伊儿娜的身后冷眼观瞧，看到在座的人里有一半都是契丹人，他稍稍的拉低了一下帽檐。
不多时，营帐外有侍者高声道：“哈日乌素大酋长到！”
营帐里面众人纷纷站回到自己的位置，把中间的通道留出来。只见一个身着罗袍的中年男人缓步走了进来，在他身后是呼鲁台哥和纳古台哥两兄弟。
哈日乌素大酋年纪在四十许间，身形高瘦，手足颀长，脸容古拙，一对眼神深邃莫测。他一进来，就跟在场的所有人寒暄起来。从门口开始，分列两旁的商人们，他都亲切的叫出所有人的名字，并且挨着走到他们面前，热情的说上几句话。
当他走到赛伊儿娜面前时，露出一副和蔼的笑容，轻声说道：“美丽的赛伊儿娜，一年不见，你比去年出落的更漂亮了，就像那天山上盛开的雪莲花一样。”
赛伊儿娜低头行礼道：“哈日乌素大酋长，请不要拿赛伊儿娜与圣洁的雪莲花相比。赛伊儿娜经营商队，身上已经沾满了世俗的铜臭气，怎么能玷污雪莲花的圣洁？”
“噢，我的孩子，大草原的子女谁不渴望无拘无束，像雄鹰一样自由飞翔？可是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谁又能飞得起来呢？孩子，你要看开些。对了，以后不要叫我大酋长，太显见外了。”哈日乌素和颜悦色道。
“是，哈日乌素大叔。”赛伊儿娜被哈日乌素说中了心事，脸上有几分落寞。
“咦，赛伊儿娜，这些是什么人？”哈日乌素看向赛伊儿娜身后的古寿，有意无意的问道。
赛伊儿娜连忙答道：“他们是这次跟我来的护卫，他们想见识一下您的风采，非要跟我一同过来，所以我就带他们来了。”
古寿没有答话，只是向哈日乌素微微颔首行礼。哈日乌素笑着说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汉人吧，我这普兰大集倒是有两年没有汉人来了。希望你们能好好保护我的赛伊儿娜不受伤害。”哈日乌素若有所思的看了古寿一眼，又去招呼别的商人了。
哈日乌素最后看向古寿的那一眼，让他感到有一丝奇怪的感觉，哈日乌素那带着审视的锐利目光好像能直接看到人的心里。古寿直觉感到这位哈日乌素大酋并不像他刚刚表现出来的那样平易近人，因为古寿隐隐看到在他那深邃目光的背后，深深藏着一丝不易擦觉的冷漠。
等哈日乌素跟所有人打了一遍招呼，来到上首的座位坐下，众人才纷纷就坐，营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哈日乌素轻咳一声，看到大家的目光都汇聚在他的身上，他才满意的说道：“又是一年的普兰大集，我哈日乌素在此代表所有希拉穆仁草原上的牧民，欢迎各位商队首领不远万里赶来。你们带来了我们急需的生活用品，当然还有你们与我们白鞑靼人交好的诚意，所以大家都是我们白鞑靼人的朋友。”
只见他站起来，端着酒杯，接着道：“既然大家都是我们的朋友，那我们招待大家的就是酒杯中的美酒。来，大家共同举杯。”
众人也都纷纷站起来，人人都高举酒杯。哈日乌素笑着道：“让我们同饮此杯，祝大家生意兴隆，祝我们大草原永远安宁！”
众人轰然应诺，都纷纷干掉了杯中的美酒。哈日乌素满意的点点头，坐回到座位上，又开口说道：“明天才是开市之日，今晚大家都不许谈生意，只能尽情喝酒享乐，省的你们回去后再说我对你们招待不周。我命人准备了波斯歌舞，为大家助兴，大家今晚一定要尽兴而归！”
哈日乌素话音刚落，两排身着薄纱的美貌女子鱼贯而入。悠扬的音乐响起，舞女们开始翩翩起舞。波斯舞女们身上的薄纱随着身体的舞动上下翻飞，胴体若隐若现，极尽诱惑的魅力，看的在座众人看的无不血脉贲张。
四周安放着数个大火盆，身前的几案上是美酒佳肴，眼前是无比诱人的美女起舞，耳畔是慷慨激昂的音乐。这一切使得古寿恍若置身于天堂，一副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
赛伊儿娜不知是否还沉浸在刚刚哈日乌素的话语中，脸上的落寞更浓了几分。冯磊则是在低头大吃，在他眼中，美妙的歌舞并不比桌上酥嫩的羊腿更有吸引力。方仁伟和折御勋则是臭味相投，勾肩搭背的不知在对其中哪个舞女评头论足，一副色与神受的模样。
歌舞很快结束，不过众人还都沉浸其中，不能自拔。这时，一直站在哈日乌素身后的纳古台哥忽然走到哈日乌素的案前，高声说道：“光有歌舞怎能助兴，孩儿想给在座诸位献上一场比武，以飨酒兴。”
“喔？纳古台哥，既然你有此心，那我当然不能拒绝你。不知道你想跟谁比试一场？”
纳古台哥扭头看向角落里的古寿，嘴角浮现一丝残忍的冷笑，扬手一指。
“他，我要跟他比武！”
众人顺着纳古台哥扬起的手臂，看向古寿。古寿先是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愠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