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军中的生活简单而充实，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了。古寿、冯磊、呼延赞三人也改变了很多，冯磊还是性烈如火，但是却不再暴躁，呼延赞还是稳重如山，却不显木讷。古寿虽然还是话不多，但是更成熟更沉着。营中全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识字的都没几个，读过书的古寿就更显特别了。营中不管年纪大的小的，遇到什么事，总爱找古寿拿个主意。所以虽然古寿话不多，但是别人都很愿意听他的。
老道士传授的功法，三人也没有落下。古寿每天早晚雷打不动的打坐调息，每次行功以后都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气机不断壮大。除了能减轻自己一天的疲劳，还明显感觉到自己气力见涨。冯磊和呼延赞还停留在感应气机的阶段，古寿也曾尝试教给他俩打坐调息的方法。呼延赞还能坐得住，可是冯磊一刻也坐不住。按他的话说，这坐着睡觉就能长力气的方法他是学不会了，还是舞刀弄棒得心应手。
营中缺编的士卒也陆续招募齐了，大多是淄洲附近的子弟。有不少跟古寿差不多大，其中还有已经在一起的玩伴，古寿邻村的铁子就来了。铁子姓甄，家里祖祖辈辈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可他从小调皮捣蛋，不服管教，经常搞的四邻不宁。他爹趁他还没发展到无恶不作的地步，赶紧给送到军营来。
原本就认识，来到了军营铁子这帮小子自然就慢慢跟古寿他们凑在一起。再加上以前在一起打闹的时候，大家都佩服古寿的脑子聪明，所以古寿私底下俨然成了这帮小子的头领。
入冬以来，淄洲迎来了第一场雪。今天难得没有操练，这帮新入营的小子都在屋里围着火炉听方仁伟讲当今皇上当年带兵围攻河中李守贞的旧事。
呼延琮倒是对这方仁伟不错，不久前还给他讨了个婆娘，是呼延府上一个寡居多年的妇人，也算是了了方仁伟一桩心事。有了家的方仁伟自是对呼延琮感恩戴德，在营里也不像以前似的混吃等死，由于表现不错，甚至还做了辎重营的一个队正。不过这话痨的毛病不但没改反倒有超越说书先生的架势，所以一到休息的时候，他的身边总是围满了人。
“话说这皇上带兵把李守贞团团围住，又是挖沟又是建堡，要把这李守贞活活困死在河中城。这一困就是一年啊，你们想想城里能变成啥样？”方仁伟老神在在的喝了口水，看到大家眼神里的求知欲，他得意的笑了笑道：“你们这些青瓜蛋子，围上一年城里别说粮食了，连喂马的黑豆都吃没了。每天都要饿死好几百个百姓，路边都是死尸。没有粮食怎么办，吃人肉啊！”
围坐在周围的众人都是一阵吸气声，有人质疑道：“老方，说的跟真事儿似的，你当时亲眼见过啊？”
“我当时就在李守贞军中，你说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有个年纪不大的新兵怯生生的问道：“那，那你是不是也吃过人肉啊？”
方仁伟一脸坏笑的凑到那个新兵面前，用舌头舔着嘴唇道：“你说呢？你知不知道什么人的肉最好吃啊？像你这样的小男孩的肉最香了。嘿嘿。”
众人看到那个新兵被吓住了，轰然大笑。这时候周强突然挤进人堆，朝方仁伟喊道：“别瞎聊了，大人叫你过去一趟。还有你，古寿。”他又指了指古寿。
古寿连忙站起跟方仁伟朝议事堂跑去。众人一看方仁伟被叫走了，也就都散了。周强转身刚准备走，就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原来是冯磊跟呼延赞。
“周指挥，怎么只叫了小古子没叫我俩啊？有什么事吗？”
周强苦笑道：“这我哪知道？我只是给大人跑腿的，你俩怎么不直接去问大人呢？我还有事呢，先走了。”俩人对视了一眼，也出了门，朝议事堂跑去。
古寿跟方仁伟拍了拍身上的落雪，敲了敲议事堂的门。
“进来。”二人听是呼延琮的声音，就直接推门进来了。
呼延琮正站在那副舆图前，手里拿着一封书信，脸上颇有些兴奋之色。看见两人进来，招呼他们坐下，笑着道：“有个差事，我思来想去，就你俩最合适，所以想让你俩跑一趟。”
方仁伟急忙道：“大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吧，小的一定给大人办妥当”
呼延琮点了点头，笑道：“你们可知道我为什么会调任到这淄洲，还带过来一营马军？”
古寿问道：“难不成要打仗？可是二叔，跟谁打呀？”
方仁伟想了想：“难道是南边……”
呼延琮扬了扬手中的书信，低声道：“这是今天军驿传来的消息，太原的刘崇已经反了，自立为伪汉皇帝。而且还认贼作父，尊契丹人皇帝为‘叔皇帝’。现在契丹人出兵五万，连同刘崇的军队号称十万大军，一路南下，兵锋直逼我晋州、绛州。”
古寿知道投军避免不了打仗，可是当听到战争真的降临了，他还是不由的一阵紧张。
呼延琮好想看到了古寿紧紧攥起的拳头，笑着道：“朝廷已经派王峻王大人带精兵前去御敌。而晋州城高沟深，契丹骑兵虽然犀利，但是却不善于攻城拔寨。再加上已经入冬，联军的粮道必然不甚通畅。只要断其粮道，克之不难。”
呼延琮话锋一转道：“兖州的慕容彦超与那刘崇同为前朝高祖皇帝胞弟，虽早就向朝廷纳表称臣，可是私底下却心怀不轨，这也是我调任淄洲的原因。若是慕容彦超也起兵反叛，朝廷将两面遇敌，到时候我们就会免不了一场苦战。”
方仁伟尴尬道：“当年皇上带大军回京‘清君侧’，与慕容彦超在七里店大战，当时小的就在慕容彦超的营中。后来皇上大败慕容彦超于刘子陂，慕容彦超带几十人逃回兖州，小的就在其中。当时小的怕朝廷再到兖州进剿，就偷偷溜到这淄洲投了军。”
“正是因为你曾经在泰宁军待过，对那边比较熟悉，为人又圆滑。朝廷虽然有细作在兖州，可是等消息从朝廷传过来就有些晚了。行军打仗首先要知己知彼，所以你此去尽量帮我收集一些兖州的军情。”
呼延琮又看向古寿道：“小古子你对南边那片山区很熟悉，所以你此去一路上要多观察地形地势，最好能绘制成图，以便日后出兵之时，规划行军路线有个参考。”
方仁伟起身应道：“大人放心，我们尽全力完成大人所托。”古寿也是使劲点头。
“你二人一老一少，在路上不容易被人注意。现在慕容彦超还没有正式反叛，所以你们化作普通百姓，去了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一定要记住，你们此去只是为了打探消息，察看地形，千万不要生出别的什么事端。若是发生什么意外，一定要想办法保得性命回来。”呼延琮还是有点不放心，又叮嘱了几句。
古寿道：“二叔，事不宜迟，我们换了衣服就上路了。要不天黑之前够呛能穿过山区。”
呼延琮想了想，点头道：“嗯，也好，只是这大雪还未停，你们多穿点。小古子，兖州城里有我大哥的一点产业，叫做秋实当铺。你们去了之后直接到当铺找掌柜的，也能有个照应。”
古寿好奇道：“既然马上要打仗了，为什么不把产业迁回来？”
呼延琮拍拍古寿的肩膀大笑道：“哈哈，这你就不懂了。小古子，打仗是危险，可是越危险就越能赚钱。”
两人也就没再说什么，与呼延琮行礼道别，转身出去准备了。
大雪纷飞，天色昏暗，谁也没发现议事堂窗户下面还有两个偷听的人，当然就只有冯磊和呼延赞有这个胆子。一会儿功夫，两人身上就落满了雪，由于怕被发现，两人也不敢动，就好像两堆雪人一般。看到古寿和方仁伟走远了，呼延琮也从议事堂出来不知去了哪里，两人才敢拍打身上的雪花。
“去不去？”
“当然去！”
简单一商量，两人就拿定了主意，蹑手蹑脚的回去换衣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