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朗黄昏前出了门,只带了许生一人。林瑜很担心外面混乱,出去会有事。余朗安抚了林瑜很久,林瑜才稍稍放下心来。
这次请来的“敢死队”中,有近乎一半是许生联系来的。都是城里的市井无赖和各种小社团,只因为近来许生联系找人开矿的事情,在城里已经小有名气,这些市井无赖和帮派的小喽啰叫他们去开矿不行,一听说有钱赚,还是“一刀子的买卖”,应接不暇的来报名。其实连同请人的许生,都不知道到底请那么多人来做什么。
夜黑风高。城内一处练兵的小校场,一群乌合之众被召集在一起,嘈杂无比。难得城里各个帮派凑在一起,还以为是召开“武林大会”,各帮派的已经在拉帮结伙的准备“一较高下”。
还有的小社团趁机收人,毕竟今日来的人中还有不少只是普通的百姓。
韩第只带了几十个楚王府的亲卫在维持秩序,这些市井混混见到官差,也当是没看到,打了这么多年交道,牢房的底子都快坐穿了,他们根本不在乎对方是不是拿刀的。
“余兄弟,你快点出面,治治这些人。楚地军和永明军已经往允州这面杀过来了。”
余朗登上校场前面的木台上,看了看下面,也难怪韩第担忧。这些根本就是上不了台面的混子,让他们浑水摸鱼可以,真正上阵差了很多。
但对于余朗来说,能混就足够了,今日并非要他们出去拼命。最多这些人只是欠缺一点“军纪”。余朗怕一会镇不住场面,叫韩第吩咐人再去找些人来压场面。一会恩威并施的时候,严厉起来杀个把人立威也是需要的。
余朗叫过来许生,问道:“许生,你嗓门如何?”
许生摸着头笑笑:“我嗓门挺大。”
“那好,你在前面替我传话。我说一句,你大声喊一句,就当是你自己说的。如何?”
许生一脸不解,既然要说话,这当家的为何不上台自己说?他还不知道余朗是不想公然露面,如果今日事成,还想借他的手来控制允州这些大小混混。
“你们,嗯嗯,知道是来做什么的吗?”
校场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前面的台子,许生独自一人站在台子上,靠着后沿。很多人认得许生,便是他召集人来的。
“不是说过了今晚就有钱发?”一个虬髯大汉喝道,“我们今日是来领银子的!”
“对!对!来领银子的!”一众人纷纷附和。
“银子,有的是,抬上来!”
旁边几个官差很听令,居然被这看似滑头的小子所驱使,乖乖抬上去几个大箱子,打开,在校场火把的辉映下,一锭锭银子令人垂涎。如果不是那些官差拿着刀守在银箱之前,这些混混早就开始动抢的了。
不过如此,还是有很多人跃跃欲试。
“这里,有两万两银子。你们一共五百人,今夜完事,一人可以分四十两。”
下面一片交头接耳之声,他们也不知道场面上有多少人,但听清楚了结束之后一人有四十两银子分。四十两什么概念,出去做苦力一日辛辛苦苦赚五六个铜板,一年下来最多赚二两银子,四十两就需要一个苦力做二十年工,这对一般人的诱惑是相当大的。
“你这小子,别以为我们不认得你,你有这么多银子给我们分?”台下起质疑声。
只见许生走到银箱前,拿起一锭大银子,顺手扔进火盆里,冷声道:“这些银子今日便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置都行!”
众人见许生将银子扔进火盆,就好像拿着一沓大钞往火里扔,旁边的官差也不制止,才相信许生的话是真的。也纷纷猜测这许生可能是代官差传话的,他说的话就算数。
先前那虬髯大汉再度开腔:“那要我们做何事,你才肯分银子?”
许生摆摆手,走过来十几个官差,没人手里都提着一捆棍子,全部扔在台子下面。
许生大喝道:“今日,便是让你们一人拿一根棍子,去把允州内城除了正南门以外六个城门关上。把门闩合上,让外面所有人都进不来!”
台下一片哗然。居然让他们去占城门,这不是跟自寻牢饭一样?
“你发烧脑子糊涂了?守门的那可是军爷,我们对他们稍稍不敬,都会拿刀剑来招呼我们!”
许生指了指旁边的官差:“那他们呢?”
“这些是官爷,官爷和军爷不一样,军爷杀人是不用经过衙门的,开罪不起。”
在台子后面的余朗听的是一阵暴汗,这些市井混混面对拿刀的也会欺善怕恶,间接也能看出监护府所辖城防衙门平日的嚣张跋扈,连这些市井混混都怕的要死。
“当家的,下面吵翻天了,下面说什么?”许生见场面有些兜不住,转过头看着余朗。
“别看我,继续传话去!”
许生这才赶紧转过头。
“军爷是爷,官爷就不是爷了?”许生从旁边官差的腰间抽出一把刀,“今日如果你们不去占城门……”
“你还要杀了我们不成?”
下面的人一片暴走,这滑头小子居然敢公然动刀。
“杀了你们又如何?”
这次的声音是从校场门口传来的,韩第带着百十名楚王府亲卫来的正是时候,满校场的市井混混见到这么多官差,登时吓的不敢出声。韩第靠近这些人,冷喝道:“刚才哪个叫的最大声?是不是想挨一刀?”
市井混混个个识趣的不再作声。韩第看着台子,抱拳道:“许兄弟,你继续说!”
众人一看这带兵的“大官”都对许生很敬重,才明白这滑头小子如今找到了靠山,怪不得敢当众拔刀,原来是有后台的。不禁起了厌烦之心,毕竟官匪虽是一家,但那匪是大匪,这些小混混最厌恶的便是跟当差的打交道,更不用说当差的狗腿子。
许生突然指着城南的方向道:“你们可知,今晚将会有什么人杀进允州?”
刚才那虬髯大汉语气平缓了许多,道:“什么人也与我们无干,强盗来了有官兵挡着,军爷进城我们也该闭门闭户,难不成还有洪水猛兽?”
“错了!来的是当兵的,却不是我们楚地当兵的,而是北汉的蛮子兵!他们来了会做什么?南夏的都城云城,被这些北汉蛮子兵践踏了一次,一场大火将城里大半的人烧死,过了两年,又把城里的男女老幼杀了三万多人!你们也想看着自己的父老妻儿步他们的后尘?”
这下台子下面的人一个个面面相觑,再不起质疑。虽然许生说的有些耸人听闻,但这些事情也不是胡言乱语,坊间的传闻可比许生说的可怕十倍。据说那些北汉兵还喜欢杀人剖心!
“那……我们这些人,打打架还行,怎么跟那些当兵的斗?”这些市井混混也有亲人,被许生这一说,马上起了惧怕之心,变得服从。
许生高声道:“没人让你们去跟那些蛮子兵斗,你们只需要把内城那些守门的城防兵给制服了,把城门关上,北汉的蛮子兵见进不了城,明日便会走!你们有银子分,你们的父老亲人也安然无恙!”
这些混混一听,这事情不错,不就是几个守门的?他们虽然凶,但一个门也就十个八个,一拥而上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狗娘养的,早看那些当兵的不顺眼了,这次居然勾结北汉的蛮子兵要来杀我们的亲人,跟他娘的拼了!”
“对,就是没银子分也要拼!谁让他娘的上次进城的时候还踹了我一脚,这次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这次有官爷给我们做主,怕他娘的什么?跟他们玩命去!”
余朗早就放了人混在其中,被这一鼓动,果然是一片热血。一来保卫家园,二来报仇雪恨,更重要的是银子分。这可是一举三得的好事。
“走,拿上棍子,去跟这些狗娘养的拼了!”
等所有人拿上棍子,许生分了几个小队,各自负责一个城门。一群人不用招呼,本来生事就是他们的拿手好戏,这次要去“报仇雪恨”,更加的奋勇当先。主要是许生说了一句:“谁跑在后面便没银子分。”
“余兄弟,真是不佩服你也不行,被你这一鼓动,让他们去上阵杀敌也行!”韩第心中大石稍稍放下,对余朗说道。
余朗叹口气道:“楚军做先锋,应该要逼近允州城,这次我们只能拿下内城,必须要留正南门,以规避楚六军联军从其他城门入城!今日的计划,最多只算成功了一成!”
“余兄弟是说,今晚事成与不成,便是在这正南门见分晓!楚王二百五十年基业,若丧于今夜,那我韩第可就是楚人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