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恍惚地回到了晨曦园,迎面撞上了一堵肉墙,是戴沅。往常的这个时候,戴沅和董思大都还没睡醒,不想今日竟这么早就起来守园了,这是何故?
步晨曦疑惑间,戴沅猛地朝她使着眼色。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太多,步晨曦心里装了太多的事,却是没能领会戴沅的意思。
这时一个清雅的玲珑身影翩翩出屋,步晨曦下意识的看了过去,看到了步晨婉。
步晨婉笑盈盈的走了过来,细细的看了一眼步晨曦,伸手扶弄了一下她耳边的发苏,温和道:“妹妹这么早打哪儿回来呢?瞧你,头发都润湿了。”
步晨曦一愣。小姐从来不是吃得苦的人,或许是她曾经吃过的苦太多,所以她认识小姐的那几年里,小姐每日晨曦暖阳升起才会起身,读诗书,抚清琴...她从未在晨时见过小姐起塌,这是何故?步晨曦从头到足仔细地打量了步晨婉一番,只见她衣着发髻大方得体,妆容精致...而小姐梳妆打扮力求完美,所以每次起塌,单是上脂粉都会花费一个时辰之久。可此时还不到晨时,难道说小姐更还没去就起塌了么?
步晨婉见她只愣神着却不说话,亲切地的点了一下她的鼻头,温笑道:“不过才几日不见,怎么就不认识姐姐了吗?”
步晨曦回过神来,微微笑着问道:“小姐,今日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步晨婉一听这话,脸色的笑容就收敛了,一脸谨慎的向她使了个进屋再说的眼色,挽着她缓步进屋:“我不是起得这么早,而是根本就没睡,我是特意过来问你话的!进屋再说吧!”
不一会儿,到了内屋,戴沅懂事的轻轻带上房门,然后出屋打足精神替二人把风。
步晨婉挽着步晨曦的手到床塌上坐下以后,才一脸慎重地望着步晨曦,眼里有着失望的悲切目光,沙哑着声道:“曦儿,你进府已快七年了,在这七年当中,我一直将你视作亲妹妹般对待,有什么私房事,贴己话,姐姐对你从不避闲,你说是吗?”
步晨曦心中一痛。又来了!小姐又以这般郑重其事的语气问话!第一次,她失去了清白!第二次,她带着残破之身嫁人未遂!这一次,小姐又想要做什么?
步晨曦心里难受得紧,可面对步晨婉那双真挚的目光,她却不得不事事都以小姐的事情为重,诚惶诚恐的道:“小姐,你为何又说这么重的话?难道是奴婢近日哪里做得不够好,让小姐伤心了?”
步晨婉长长地抽了口气,轻抿着嘴唇痛心的道:“不是你做得不好,而是我这个当姐姐的,平素对妹妹关怀不周,才会让你这一年中,时常在夜里去霜姐姐园里小坐。自从老夫人回来以后,姐姐的地位大不如前了,或许你是认为,一旦受了委屈,只有在姐姐那儿才能替你作主,就想过去和霜姐姐打好关系,姐姐不怪你!可是姐姐伤心的是,你竟然将此事一直对姐姐隐瞒...”
听着步晨婉沉重的质问,步晨曦羞愧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步晨婉忽然大力地掌住步晨曦的肩膀,将她端正了身,紧紧地注视着她:“曦儿,我只问你一句,你老实告诉我,霜姐姐今个儿一早去哪儿了?”
望着步晨婉那副似将一切秘密都掌握在手中的了然神情,步晨曦方寸大乱,她乱的并非是步晨婉知道二小姐和杜炜铭私奔这件事,而是想到了步晨曦今晨慎重嘱咐她的话:“步晨婉从不无端对人好,其实我也很疑惑她为何要如此待你,想必是和那年三阳真人入府有关罢!”
步晨曦闭眸深深地吸了口气,突然起身跪倒在步晨曦的面前,低声哀求道:“小姐,请您不要再问了,二小姐不论去了哪里,对小姐都百利而无一害,奴婢请求小姐将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
步晨婉冷冷地盯着步晨曦,“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步晨曦抬头。
步晨婉面无表情的盯视着她,一字一顿的道:“告诉我!”
步晨曦痛心的闭眸道:“小姐...”
步晨曦还想再说些什么,步晨婉怒急,甩手便是一耳光重重地掴在了她的脸上,痛心疾首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踏着沉重的步子走向门口,临出门之前,步晨婉忽然顿住了脚步,冷笑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婉姐姐是与杜炜铭那厮私奔了,我此时过来问你,原本只想听你说句真话,也好知道你心里还将我当作姐姐,可是...你太让我失望了!”
步晨曦一怔,失声哭喊道:“小姐,小姐,晨曦一直当将小姐当成姐姐的啊...”
步晨婉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步晨曦急忙爬起身,跌跌撞撞地追出屋去,一路追到了幽婉居,可步晨婉命夏芳将门关紧,不论步晨曦如何哭喊也无动于衷。而步晨曦原本已经动摇的心,也因为步晨婉离去之时的那句话再次动摇,她见步晨婉拒门不见,便在幽婉园园外长跪不起。
过了一日,步全听闻此事,命李福带人来强行将步晨曦带回了晨曦园,步全坐在高塌上震怒地看着步晨曦,痛声骂道:“你倒真是长脸了啊,都已身为小姐了,为何偏偏还像个下人一样,动不动就下跪?这两日园里上上下下谈论的都是你,你知道吗?”
面对步全,步晨曦没来由地打心底惧怕。这种感觉除步全之外,还有在面对三阳真人的时候才会生出,步全每说一字,她便禁不住地全身发颤,一声也不敢吭。
看着步晨曦那长胆小懦弱的样子,步全双手大力地按住坐塌上的扶棱,气得面色涨红,正待发作间,他忽地记起上月三阳来府对他的警示。当时这丫头正在去往京城的路上,他因和将军府结亲,心情颇好,便与三阳送谈起此事。不料三阳却对他说这丫头的亲结不成,让他早作准备。
当时他气得便要命李福去将她小姐的份位撤消掉,不料三阳又拦住他:“步全兄,那丫头本为凤命,奈何情路坎坷,最终却是替婉丫头作了嫁衣。此时天下乱根未起,你还是莫要与她将关系闹得太僵,我前些日子算出那丫头近两年与婉丫头间隙不小,为了婉丫头着想,你且多隐些气吧!”
想到此,步全神色阴沉地吸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道:“往后你若再像这般不自重身份,我便将你连同婉儿一道重惩,你好自为之!”
说完,步全带着李福如来时一般,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接连两日,步晨曦都觉得心空空的,仿佛失去了什么似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劲。而更令她感受怅然若失的是,在这一月多的时间里,她已习惯了每日晨曦初醒时分,有朝阳公主在耳边唧唧喳喳,这几日突然听不到了,她反倒怀念起那段纯真的时光。
任何人只要和朝阳公主相处久了,心思也都会变得单纯起来,可她为何就一去不回了呢?
五日后,钟离紫烟终于来信了,原来她和萧浪在一起。
那日钟离紫烟与萧浪离开破庙以后,在钟离紫烟的坚持下,她和萧浪返回了凤城了,她还记着司马戮的话,让人看着步府小姐,她很好奇那叫司马戮的大庆人这般关注步府到底有何企图?
萧浪护送钟离紫烟回到步府,神色恍惚地望了一眼步府的方向,怅然道:“我后日晨时走。”
钟离紫烟依依不舍地望着萧浪,慎重的点点头道:“我后日晨时一定赶去见你。”
随着钟离紫烟的回府,之前护送钟离紫烟来到凤城的御林军在她的命令下返回京城,然后钟离紫烟单独与步全深谈了一次,便在与萧浪约定的时间里,赶到了‘喜迎’酒楼去见萧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