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在清雅和清莲受赵敏淑吩咐,挑了几支色彩艳丽大方的珠花送往晨曦园的时候,步晨曦正安坐在主屋客厅里,听李福介绍发来她园里的两名丫鬟。
李福望着这个好运成为老爷养女的步晨曦,他心知,往后老爷必定有用得着她的时候,脸上倒也没露出丝毫轻视的神色,恭敬地向步晨曦见了个礼,然后分别指向站他左右两侧的少女道:“六小姐,她们都是奴才自新入府丫头中,仔细挑选出的伶俐丫头,她是戴沅,她是董思,往后就由她们侍侯六小姐了！”
说完,李福又看向那两个少女,威严十足的厉声道:“你们两个仔细听着,往后要好好侍侯六小姐,若给我知道有丝毫侍侯不周的地方定不轻绕！都记住了吗?”
那两少女拘谨的站直了身,恭声道:“奴婢记住了！”
李福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向步晨曦告退道:“六小姐,她们两个就交给你使唤了！六小姐若无别的事,奴才就回老爷那儿去了！”
步晨曦当惯了丫鬟,从前受李福管辖,每当见到李福,她都是诚惶诚恐的不敢出半分错,这会子突然之间变成了小姐,面对李福反倒不知该作何表态了,她犹自撰紧了衣角,心儿砰砰直跳,脆生生的道:“我...我没事！福管家你便忙去吧！”
李福一走,拘谨的两个少女这才松了口气,微笑着转身向步晨曦行了一礼,齐声道:“奴婢戴沅/董思,见过小姐！”
因步晨曦从前也是丫鬟,戴沅、董思二人面对步晨曦倒一点也不拘谨了,反而凭心生出几分亲切感,说话的语气也就不像方才面对李福那般小心翼翼了。步晨曦见了也不着意,微笑着点点头,道:“想必你们也知道,我在府中也住不了几日了,这期间你们闲来便打扫打扫园子,我从前也是丫鬟,所以也无须你们侍侯,只是若有人问起,你们该怎么答还怎么答,知道吗?”
戴沅、董思一喜,忙点头应声道:“多谢六小姐体恤,奴婢知道了！”
因为步晨曦白日里的那番话,戴沅、董思二人从前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一整日都清闲得很,二人由心的感激步晨曦,是以夜间步晨曦摸黑出园,二人尽管疑惑得紧,却也懂事的不曾开口过问。
天空乌沉沉的阴暗,夜风袭人,吹过身上不由得漫起一层寒意,四周万籁俱静,只闻风吹树枝哗哗轻声。
膳园后院,步晨曦轻步迈入主屋第三间住屋,目光直望外侧靠窗的床塌,杜炜铭依旧气息悬弱的昏睡着,只是那额头上却搭着一条折叠成长条的湿润棉巾。然后,步晨曦看见了一脸憔悴的汪贵平,他膝上放着个盛了半盆水的小木盆,他的眼睛因疲倦过度而浮肿异常。
步晨曦瞧得心头一阵发酸,过去汪贵平的身后,轻声劝道:“汪掌厨,他怎么样了?”
汪贵平这几日一直都守护在杜炜铭的床塌前,除熬药打水之外不曾离开过半步,所以他并不知道步晨曦已经成为步府六小姐了,此时见她来看杜炜铭,还只当是她平素与杜炜铭私下有交情,欣慰步晨曦有心记挂杜炜铭的同时,却是因她的话陷入了悲苦之中,一想那方咽下去的眼泪就又止不住了,老泪纵横的道:“铭儿高烧一直不退,喂药也喝不进去,如今金大夫又不在府中,如此下去,他的身子骨可怎么承受得住啊！哎！”
望着床塌上奄奄一熄的杜炜铭,这个像她一样,为了重要的人可以不顾一切的可怜人,步晨曦心有感触的一痛。想他为了二小姐做了这许多,到头来还要为保全二小姐的清誉送上性命,值得吗?如今二小姐身体康复,她美貌又在大小姐之上,他日进宫为贵为妃,可还会记得曾经有杜炜铭这么一个人?
想到这些,步晨曦忽然之间觉得,或许自己应该能替杜炜铭做些什么的吧?
步晨曦目光移向汪贵平,清了清嗓子,柔声劝道:“汪掌厨,你这么日夜不休的守着他,身体可怎么支撑得住?不若这样,今夜便由我来照顾他吧,你先去歇息一夜,待养足了精神,明儿我去找小姐想想法子！”
汪贵平哪里肯听,伤心的哽咽着声道:“只怕是我一醒来,铭儿就不在了啊！我还是守着吧,守着他,他就不会忍心弃我而去了！”
步晨曦柔声的又劝了一阵子,奈何汪掌厨执着起来脾气倔得很,任凭步晨曦怎么劝,也不肯去歇息！
步晨曦见劝不得他,一抹泪跑出了膳园,一出膳园闷着头就往夕霜小筑的方向跑去。
此时已是三更,夕霜小筑的灯早已熄了,步晨曦一进园子便直扑主阁大门,想也不想,‘砰、砰..’地使足了力气敲门。
过了阵子,莲儿睡眼惺忪的出来开了,一见来人是步晨曦就一肚子火,冲声就是一阵冷嘲热讽:“哟,这不是六小姐吗?半夜三更的不好生呆在自个儿园里歇息,却跑来我家小姐园里做甚?难不成你认为一朝飞上枝头当了小姐,就果真变成凤凰了吗?”
步晨曦一股脑的只想进屋见步晨霜,替杜炜铭讨个公道,评评理,哪里有功夫在这同莲儿胡搅蛮缠?她一把推开莲儿,便要往屋里挤:“你让开,我要进去见二小姐！”
莲儿给她这一推,整个人反倒来精神了,直起身子一偏,横堵在步晨曦的面前,偏就不让她进去,怒声道:“哟,当了个小姐,你倒还来劲了啊?你可别忘了,你不过是六小姐而已,有什么可得瑟的?”
步晨曦见莲儿不让不说,且还越发的气焰嚣张了,她气不过,心里又担忧着杜炜铭,甩手一扬,便是“啪！”地一声打了莲儿一耳光,阴沉着声道:“看你寻常炜铭哥长,炜铭哥短的叫,他这会都快死了也不见你过去瞧瞧！你快让开,再不让开,你就等着去替你的炜铭哥收尸吧！”
里屋,步晨霜给步晨曦打莲儿的声响惊醒了,而后就听到了步晨曦说的那句“替你的炜铭哥收尸吧！替你的炜铭哥收尸吧...”,步晨曦整个人就给那话震傻了！只见她杏眼睁得如铜铃般大,目光空洞的望着前方,喃喃道:“他...他竟然...当真不顾自己的性命了吗?”“他若当真去了...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去了...去了...忽然,步晨霜惊立起来,连暖袍也顾不得穿,一阵风似的跑出了园子。
“小姐...小姐...”莲儿和步晨霜一样,皆是给步晨曦的话震得半晌回不过来神,这会儿步晨霜惊慌失措地从她身旁跑过,她才回过神来,顿时急声地朝步晨霜的背影吼道。只是,她的吼声却注定唤不回此刻全身心都填满了杜炜铭的步晨霜了。
望着步晨霜的背影远去,步晨曦欣慰的笑了。她可是记得,老夫人园里就有一个医术堪比皇宫御医的大夫徐真九,若是二小姐肯费心思,去将徐大夫请来替杜炜铭诊治,许还来得及救活杜炜铭的命吧！
莲儿唤回步晨霜不成,转头瞪了一眼步晨曦:“都是你,小姐而今伤口还未愈合,这般莽冲直撞的,定会使伤口裂开,到时候若生出个甚意外,我定要拿你的命来抵！”
说完,莲儿再不顾步晨曦,急步追寻步晨霜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