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清净,无雪,慢慢迎来晨曦。
卯辰二刻,天光未亮,步晨曦早早地起身替步晨婉梳妆打扮,然后随步晨婉一同到西厢园,随礼仪师傅冉三娘叙话家常。冉三娘在步府教导五位小姐已有半年,前日冉三娘求见老爷,向老爷请辞,只道五位小姐皆是聪慧过人的灵秀少女,这半年已然习会宫中所有的礼仪规矩,往后只须稍作提点便是,她已留下书卷以供小姐们随时翻阅。而今日,便是冉三娘请辞离开的日子。
步晨婉坐在厢园里屋的筝架前,面带离别的悲痛,暗自泪长流,一面回眸凄望冉三娘,一面轻抚筝弦:此曲别卿师,相去路遥遥。一弦愿师莫忘卿,二弦愿师玉如意,三弦道尽千万语,假时重逢知何时?望师莫忘今日情,忘师莫忘今日曲。青水不改,绿水长流,路长长,情无期。
步晨曦侍在一旁,听着如此悲戚的曲子,也是把把暗泪挥不尽。
曲完,步晨婉盈盈起身,向冉三娘长长一福身,道:“师傅,今日一别,再相见怕是遥遥无期,让徒儿送你一程吧?”
冉三娘眸有湿意,欣慰地点了点头,哽咽道:“为师一生收徒无数,却不曾有真真挂心之人!婉儿,为师与你其实并无甚干系,你如此知恩感恩,将来宫路必定好走!为师期望在两年之后,能看到官府的公文中有你的名儿!”
步晨婉送冉三娘出城,方出府邸大门,步晨秋不知何时竟也等候在轿旁,她是一个天真活拨,善良乖巧的女孩儿,冉三娘见她送行也颇感欣慰,便着步晨秋、步晨婉与她同乘一轿。因三人同乘一轿,步晨曦多唤上四名轿夫以作替换。随后,由步晨曦、巧铃侍在轿前带路,一行人打轿向城外行去。
凤城距离京城仅有两山一河之隔,靠近京城的城市大都繁华,尽管只是晨曦微露,街上已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街道两旁的店铺早已摆上令人眼花缭乱的物品,掌柜的精神抖擞地清洁着昨夜的尘埃。街道上,花花绿绿的流走货摊随处可见,耳里时不时地传入叫卖的吆喝声。
步府在凤城乃三大府邸之一,步府的软轿华丽又不失别致,步晨曦一行人穿梭在这人潮之中看起来依旧极为显眼,不时有行人投来注目礼。步晨曦和巧铃随轿夫已走了半个时辰,额头布满热汗,二人用手巾拭去汗珠,偶尔也两两相望,交谈几句。前往城外的路尽管还远,也因闲聊少了许多烦闷。同时,近日来有关边关战事的消息亦随行人的杂谈之声,不断传入耳里。
“我金鳞国有宋飞大将军坐镇边关,那野蛮宵小的天都人也想进犯天朝,真是不自量力啊!”
“可不是!宋飞大将军那可是先皇钦封的威武将军,只要有他一天,那野心勃勃的下属之国休想作乱,只若宋飞大将军动一根小指头,他们便只管夹着尾逃窜了!”
“你们这倒是孤漏寡闻了,宋氏可不止出了威武将军一个武将,据说宋氏一族,早在三百年前,便有护国大将军宋明威武不凡,令下属之国闻风丧胆!我金鳞国出此武将世家,且代代不凡,真是不愧为金鳞国的守护武神啊!”
......
“对了,我昨个儿我那当城卫的侄子说啊,边城的战事已经结束,宋飞大将军不日便要回京,回京路途正要经过凤城,想必这几日便要到了!真希望今日便能一睹宋飞大将军的风采啊!”
步晨曦耳闻行人提及宋飞大将军的风采,亦是一脸的神往,她期期地注视着城门的方向,真希望能看见行人传闻中的宋飞大将军,穿着精铁铁铠,骑着高头大马,威武凛冽地打马而来。那一定是非常壮观的场面。
巧铃见步晨曦一脸的向往神色,偷笑着打趣道:“晨曦,瞧你这般失魂落魄的,该不会也爱上宋飞大将军了吧?”
步晨曦脸儿红了一红,作势要打巧铃。
巧铃见罢,眨眼一笑,闪身躲开了。
步晨曦嗔道:“胡说什么呢?再说看我饶得了你不?”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闹之声,人影拥挤晃动,向着城门口的方向一拥而去。
“呀,宋飞大将军进城了...”
“走,快去瞧瞧去!”
城门处,六个城卫恭恭敬敬,一脸崇拜地向宋飞参拜:“宋大将军一路辛苦了!”
那是一个如同步晨曦想象中那样,相貌粗旷而俊朗,身穿精铁铁铠,骑着高头大马,一身威武之风的刚毅男子,他目光如炬地凝视城卫,点点头,高喝一声:“驾!”宋飞今年不过二十二,毕竟年少气盛,他非常享受百姓投以的崇拜敬佩的目光,故作酷面深沉,一言不发地领队进城。
宋飞马前围绕的人群中,有人持有乐器,那是一个唢呐,为迎接他心目中的英雄,那人将唢呐放到口边,吹奏起欢快的唢呐声来。
正在这时,宋飞的坐骑听得唢呐之声,‘嘶、嘶’地受惊撕鸣,便有马蹄厚重萧萧之声,向前方狂奔而去。
“律...”宋飞倒也未被吓着,他一手提起缰绳往后拖带,一手按定马鞍大声喝令着。但这马儿今日不知何故,竟是不似往日的温顺,极难驯服,不论宋飞如何喝止,那腿下的力却丝毫不见减少。或许是往日战场太过疲累,如今又长日赶路,脾性一暴便难以收拾。
巧铃和步晨曦早已停下了打闹,巧铃惊呆地一指远处狂奔而来的大马,惊呼道:“呀,那是什么?”
步晨曦眼见狂马所奔的方向正是她们,惊吓之余,急声催促轿夫:“都发什么呆?还不快躲一边去?”
步晨曦这一急,场面一下乱了。
轿夫惊得手脚不稳,没个准的各自朝着一个方向躲去,轿子因此摇摇晃晃,眼见便要当街倒塌。
巧铃替自家小姐步晨秋着急不已,惊道:“你们当心着些啊...”
前方马上,宋飞见得步晨曦她们那一地的混乱,又急又气地冷声大喝:“前面是谁家的轿子?没见马惊狂了吗?还不快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