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火辣辣的痛，这种痛步晨曦并不少挨，她始终冷漠地注视着张氏，脸上隐隐有着自嘲的冷笑。爹么？那也敢称爹么?真亏她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对于张氏要卖她，步晨曦并不记恨，反倒认为这是自己的机会！若能重新换个人家生活，为奴为婢也比在叶家的日子要好上千万倍！
反观张氏，见得步晨曦这般清闲仿佛事不关己的冷漠笑容,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可是青楼又不收容这丑丫头,如今她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气发泄完了,困境依旧摆在眼前！纵是她再不甘心,也只得寻其它法子卖掉这灾星了！
半晌,张氏拽着步晨曦离开了醉春楼,往城西的方向走去。
那方向的终点步晨曦曾听邻居闲谈过,那是贩卖人口的奴隶市场,在那个市场里,有一种被称作‘牙子’的人,其中又以贺四麻子最为著名。所有因贫穷无法生活的人们,往往都会首先将女儿带去给贺四麻子看。只若被贺四麻子看中的女娃,往往给出的价格在牙子群中都是最高的。张氏的目标自然也是贺四麻子,只不过,大石镇靠邻金华城,地面颇广,一时半会的走不到奴隶市场。
雪越下越大,风也刮得更猛烈了。
张氏冷得直打哆嗦,一手环住腰身,一手拽着步晨曦,脸上的皮肤皱成一条一条的缝,狰狞得很。
往常的这个时候,张氏都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何曾有像今夜一般遭过罪?都怪这丑丫头,若非她那混帐爹娘给的一千两黄金,丈夫又怎会迷上赌博?迷上赌博其实也并不算什么,以她们这样的穷苦人家,偶尔去小赌一下倒也花不了几个铜板！可是那东家不知打哪儿听到了风声,知道了叶家有着一千两黄金,便与丈夫称兄道弟,将丈夫带得沾习上了阔气,花钱大手大脚的,没几年便将那原本一辈子也花不完的一千两黄金败光了！可恶,算来算去,都怪这丑丫头,她叶家会沦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全是丑丫头带来的！
张氏越想越悲痛,眼看市场离此地还远,便停下脚步准备痛打步晨曦发泄一番,若不将心头的闷结发泄掉,她只怕是要气死在半路了！
张氏走到一旁已经息灯的屋子旁,捡起一根粗厚的木棒,那屋子旁的草堆上还蜷缩着一个肮脏得看不出面目的小乞丐。
小乞丐好不容易才争夺到了这堆温暖的稻草扎,此时正睡得很香,张氏捡起木棒的声响惊醒了他,在他的意识里,会在这个时候打扰他清梦的必定是西街的那个年纪稍微长他一岁的二狗子。二狗子一向与他不对盘,每次遇到总会欺负他一番,尽管他打不过二狗子,每次也总会拼尽全力地使二狗子付出一点代价。所以,在小乞丐还未看清张氏的尊容之前,便一下子跳起身来指着张氏的脸,正准备开骂,只是那骂人的话却并没吼出口。
雪夜的街道很冷清,街道两旁的人家早已熄了灯,天色很阴暗。
张氏与小乞丐面对面,她看见小乞丐那身肮脏的破旧褂子就想到了步晨曦,她心里的气更重了。
张氏回到步晨曦身边,握紧木棒的手高高扬起,接着毫无悬念的,重重地落在步晨曦身上。
步晨曦穿得单薄,张氏与她本无母女之情,下手凭的狠辣,刚一棒子落在身上,那几乎不能为她带来一丝温暖的破旧衣裳便裂开了一条缝,还有皮肉分裂的缝,寒冷的雪风顺着裂开的缝隙贴上了皮肤与血肉。痛与寒顿时贯穿全身！
步晨曦终究还只是个孩子,心性再早熟,那皮肉之痛也使她眉头紧紧地蹙着,但那双明亮的眸子却异常的坚定,不肯开口讨一声饶。
步晨曦这般忍痛不吭声之举,反倒令张氏下手越发的重了,她怨毒的盯着步晨曦痛骂道:“死丫头,不哭是吧?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得了几时！”
说完,张氏这一次的下手可谓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不够张氏身高一半纤弱幼小,今年才刚年满五岁的步晨曦哪里经得起她这一棒?只听‘砰’地一声,步晨曦被张氏打飞开去,纤弱瘦小的身体狠狠地撞倒在地上,嘴角有血流出,温热的血液刚一出口便被寒冷的温度冻结成了冰痕。
步晨曦单手撑着地,另一只手一把抹去了血迹。她笑了！
张氏尽管狠毒,但她到底是个妇道人家,这一次的出手全凭一时冲动所至,不想竟将步晨曦打伤了。皮肉之伤倒还好，可步晨曦嘴角鲜红的冰痕和那张惨白得几乎看不出一丝血色的面容,无一不在告诉着张氏,那是内伤。
张氏全身一颤,她不敢再打了。毕竟贺四麻子可不收伤残的奴隶。她还得指望着卖掉步晨曦救丈夫的手。张氏丢掉木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努力地平复着心中的怒气。
步晨曦冷冷地盯着张氏尖酸的面容,冷笑道:“为何不打了?你怕了么?”
此时,步晨曦与张氏都是没心思去注意那个小乞丐,但那小乞丐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这一幕,尤其是张氏。他仿佛看见了二狗子那张可恶的嘴脸！一想到二狗子,小乞丐的脸就气涨得通红。随后,他的目光转向地上静静躺着的那根木棒。他悄悄的走了过去,抓起来牢牢的握在手里,举到胸前。
步晨曦终于看到了小乞丐的异动,她看到小乞丐的木棒高高地举起,在张氏的背后高高地举起。
心里有着什么东西软了,那是温暖的软。
从来，在她被打骂的时候，没有人肯代她出头！村里的邻居虽有不少心底善良的婶娘阿婆，可是养父叶山暴虐的脾气使她们不敢多管闲事！
今日，这个与她素不相识的人却站到了她的面前....
此刻,小乞丐的身影在步晨曦的眼里变得犹如山岳一般的高大！恍然间,步晨曦仿佛看见了小乞丐的身上生出了一套散发着精铁光芒的神圣铠甲！她想起了说书人口中讲过的天神！步晨曦喃喃的想:他一定就是天神！
好多年了,步晨曦终于再次尝到了眼泪咸咸的味道,只不过此刻的眼泪却不似过去的悲伤,此刻的眼泪是幸福的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