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华灯初上,灯影重重,将夜间街道映得一片通明。夜风徐徐吹来,吹得街道两旁的明红灯笼微微摇曳。
走出丘素面庄,石胜天欲将这三月从帐房主事那里得到的月饷塞入小猴儿手中。小猴儿不依。
在小猴儿的想象中,在大户人家府里当下人,成天都会挨打挨骂,就比如他月前结拜的大哥傅刚。傅刚曾在西宁城大户人家当书童,每日从早到晚就没过清闲的时候,动不动则挨打受饿,后来,傅刚趁主人去远城访亲时溜出府,一路行乞逃到了凤城。傅刚与他结拜之后,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不论如何也不要卖身为奴,那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在小猴儿心中,大牛哥和傅刚都是他的亲大哥,有了傅刚的前车之鉴，他理所当然地将步府想成了暴虐下人的凶恶人家,所以,当石胜天将那在他认为地狱中饱受折磨磨难换来的月饷塞到他手上时,他感动得热泪盈眶的同时又哪里敢接受?
石胜天与小猴儿情谊深厚,不过他却并不认识傅刚,见小猴儿极力推辞他的一番好意,不由徉装动怒地疑惑道:“小猴儿,你这番推却却是为何?难道才三月不见,你便不认识我这个大哥了?”
小猴儿又是好一把感动,目光黯了黯,摇着头哽咽着声道:“大牛哥,明个儿夜里,我就要和傅大哥离开凤城了...”
石胜天听罢睁大了眼睛,惊诧道:“离开凤城?为什么?”
小猴儿眼中泛起难舍之情:“中关马家武馆公开招收学徒,听说只要品行好,无疾无病都可进馆学武,我和傅大哥打算去碰碰运气！”
石胜天听得小猴儿话中句句不离傅大哥,心知那必定是他在步府这三月,小猴儿新结识的哥们儿,他没有开口多问。他欣慰地仔细瞧了瞧小猴儿,重重地拍了拍小猴儿的肩头,鼓励道:“小猴儿啊,我石胜天的兄弟就该这样不甘平淡。去罢,待进入了武馆,可得好生跟着师傅学武,说不定将来大哥受了难,还得靠你救助呢！”
小猴儿惊奇道:“大牛哥,你有名儿了?”
石胜天忽而红了红脸,看了一眼温婉笑着的步晨婉,再看小猴儿之时,眼里便有掩饰不了的憨意,“小猴儿,胜天这个名儿是小姐取的。怎么样?够威风吧?”
小猴儿羡慕道:“当然威风,小猴儿都好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儿呢！”
石胜天听了心里酸酸的,回头期期地凝视步晨婉,语气软了下来:“小姐,你念过诗书,不如也替小猴儿取一威风的名儿吧?”
步晨婉笑着点了点头,她仔细地打量了小猴儿一会儿,柔声道:“瞧你个头不高,身体也不壮,模样倒是灵慧,不若叫做星智吧?”
“星智...星智...,好,我以后便叫朱星智！”小猴儿呆了一呆,喃喃自语地念了几声之后，忽而两眼发亮地纂紧石胜天的肩膀,开心道:“大牛哥,小猴儿也有名儿了...”
石胜天也替小猴儿高兴,此刻的他不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步晨婉替小猴儿取的这星智之名儿,当真是取得巧极！妙极！而他先前玩笑的一句“还得靠你救助呢！”,在不久后的将来,果真应验了！而朱星智这个充满了智慧的名儿,也将震响大江南北！
尽管年小无猜,但石胜天和朱星智所感受到的离别之痛并不比大人的少,纵使舍不得,但朱星智对未来美好的憧憬却使他不得不忍俊住不舍之情,深深地凝视石胜天半晌,泪眼汪汪地哽咽道:“大牛哥,我走了！”
石胜天定定地看着朱星智,挥了挥手,“去吧！”
朱星智终于掉头跑离了此地。
望着朱星智瘦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想到他将来可能会拥有的成就,石胜天神色一黯,不由有些感伤:小猴儿有自己的心愿要去奋斗,可我呢?难道我石胜天便甘心一辈子留在步府当个霹柴工吗?
夜风轻刮着石胜天的脸,他静静地迎风而立,闭目沉思许久...
望着那尊犹如雕像一般的坚毅背影,步晨曦又难以控制地陷入了回忆当中...
此刻,只有步晨婉和云阳是清醒的。
云阳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步晨曦和石胜天,暗自笑骂了句:怎生一下子,一个个都变成傻子了?
此刻,步晨婉心中再次生出初见石胜天之时,石胜天带给她的震撼感觉！她眸子慧黠盈盈,那初起的深远念头在此刻终于不再犹豫不定！
晚风阵阵,带着些微的凉意,拂过凤河码头两旁的灯影重重,清澈如明镜碧水中,倒映着岸边的灯影人影,涟漪微动,夜色如此之美...正是那:绮水涟漪动红影，风萧素露碧寒清,人倚岸边知何兮,闲适步履悔迟来。
“小姐,我去租舟！”望着如梦如幻的美丽景致,步晨曦微醉,向步晨婉禀了一声,便挤开人群走向一条雅致轻舟,找舟家商谈价钱。
稍许时分,步晨曦回到步晨婉身边,叫上石胜天和云阳,四孩童一道上舟游玩凤河,沿途嘻笑有声,欢快声不断。
在游至下游时,步晨曦见到了传说中几乎从不出园的三小姐步晨如。步晨如和她的丫鬟锦碧,自步晨曦她们的舟旁比邻而过,相对无语。
望着步晨如与锦碧渐渐消失的背影,步晨曦想到了从前听到的传闻,在那传闻中,三小姐性子清淡寡欲,清淡到她若站在身边不发一语,你绝难察觉到身边还有着她这么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此时见到传闻中的步晨如,步晨曦仿佛有种置身梦中的虚无感！
许久,步晨曦才回过神来,不由暗自诧异道:这步府小姐当真怪异得很,撇开这三小姐不提,据闻那四小姐步晨飞也是性子奇特,整日就知骑马射箭,狂野难驯,诺大的飞凤园从来见不到半个人影,连把把门的丫鬟都没有！至于五小姐步晨秋,步晨曦曾见过数次！在步晨曦的印象中,五小姐性子天真活拨,喜闹好动,待人真诚无间,步晨曦对她的印象好极了！
时光飞逝,夜深露重,步晨曦她们才收敛好玩心,打道回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