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紫晴张开五指仔细欣赏着刚染上凤仙花汁的指甲。芳姑姑端着一盏茶侍立一旁。屋子里一名黑衣男子单膝跪地。
“如此说来,这几日云狐都没有回半城?”苏紫晴接过一旁的茶盏,却并不掀开盖子。
“四天前他刺杀郑琅轩失败之后曾回过半城,但依时间看,他期间在外逗留了很久。”
“可有查到他的行踪?”
“昨日他曾现身鸿瓷馆中,同样男扮女装。具体进了哪间房属下没有看清。”
苏紫晴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一有异动立刻过来禀报。”黑衣男子瞬身离去。
“你怎么看?”苏紫晴吹了吹茶盏上漂浮的茶叶。
“昨晚客满,无论他进了哪间房间应该会引起其中的波动。但昨夜并无异状。只是方才有件怪事。郑大人的小公子郑东琦方才来鸿瓷馆中,他口口声声要寻一个女子,却不知姓名。只是——”芳姑姑犹疑着瞧了瞧苏紫晴的面色。
“郑东琦昨夜见的是小烬。她的姓名他是知晓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苏紫晴放下手中的杯子,“你这几日须多加留心。”
那头苏小烬正翻阅着书籍,屋内忽然多了一人。苏小烬翻了一页并不去瞧他。云狐却自顾自欢喜的跑了过来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拍在苏小烬的桌上。
苏小烬瞥了他一眼:“怎么,把自己卖了一百两?”
云狐晃了晃那张一百两的银票:“我卖身契那是逼着老鸨签的,还倒贴了好多银子呢。不过,我昨夜画的画卖出去了!这是卖画的钱!”
苏小烬吃惊地瞧着那货真价实的一百两,这是哪个冤大头色迷心窍买了张废纸回去?!
“你猜猜是谁买的?”
“古野有钱的脑残多了去了,你说哪一位?”
“是顾青檐!”云狐侧身坐在苏小烬的桌上,“今天我在街上遇见他,想起你说的花魁大赛的规则来,我就找他去喝茶。他答应要支持我呢!”
苏小烬扶额,也不知这小子是不是傻人有傻福。“他知道你男儿身么?”
“这倒不知。”云狐跳下地转了个圈,“你瞧,这是他送我的裙子,好看么?”
苏小烬看着云狐一身如火的红色更添了几分妖娆,她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顾大…顾青檐眼光很好。话说回来,昨晚我想了一下你花魁选举之日可以表演的才艺了。”
云狐凑了上来,热切地瞧着苏小烬:“什么才艺?”
“跳舞。”苏小烬放下手中的书,“你的功夫底子不错,四肢很协调。学起舞来应该不难。”
“跳舞有什么难,我会舞剑呢!”云狐说罢抽出腰间的软剑,顿时剑气如风。一柄软剑舞得虎虎生威,剑招纷繁复杂天花乱坠,看得人眼花缭乱。平心而论,这要是到大街上耍把式定能博得满堂彩。
苏小烬看着云狐的剑招。世人常道无招胜有招,但云狐的这一招多而不乱,如绵密的雨丝有条不紊攻防有致。乍一看混乱,但仔细看来却是招招精妙绝伦。临阵对敌因为剑招变化多端而快,根本来不及看出其中的破绽,因而无招胜有招之法便不得施展。而无招正是剑圣一门的不外传法门。这也难怪邱傅山会不是这小子的对手。
苏小烬有气无力地拍了拍手掌:“耍的不错。你这剑招要是当日使出来,我保证——”云狐一脸希冀地等着苏小烬的赞赏,“客人都会被吓跑。”
云狐瘪了瘪嘴,闹起了脾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我不玩儿了。”
苏小烬伸手揉了揉云狐的头:“谁说你不行,这么精妙的剑法你都能记住,学起舞来更是事半功倍了。你仔细瞧好了——”
说着两道白绫自袖口飞出,如两道长炼挥洒而出。猿臂轻舒,身姿轻灵。足下轻逸,腰肢随之飘摇,宛如风中招展的花蕊。白绫在空中翻飞,化作漫天雪花。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说不出的风流俊雅。
云狐看得失了神,忍不住飞身上前随之起舞。他身手虽好,但这一来却破坏了苏小烬的节奏。大红色的身影没入白绫之中,顿时搅乱一池静水。片刻之后,白绫将苏小烬和云狐缠做一团,双双滚落在地上。
苏小烬慌乱地想解开缚着她手腕的白绫,云狐却哈哈大笑了起来,翻了个身将苏小烬压在身下。两人贴得太紧,因而苏小烬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这个少年英挺的轮廓。尤其是少年结实的胸肌……
云狐动了动,舒服地靠在苏小烬的胸前,叹道:“软软的,好舒服啊。”
苏小烬涨红了脸,即便带着人皮面具依旧可以看到她耳根飞红。苏小烬故作镇定道:“云狐,你起身把我方才跳的舞跳一遍。”
“我不。”云狐耍赖般蹭了蹭苏小烬,“我终于找到你了,前辈。”
苏小烬身子一僵:“什么?找我?”
“血舞姐姐,你不认识我了吗?”云狐丝毫不觉得这个姿势有什么诡异,认真地瞧着苏小烬,“虽然你易了容,可你的功夫路子我瞧得真真的。”
“你是谁?”
云狐受伤地瘪着嘴:“我就知道你不记得我了。我刚进半城的那会儿你还教过我十日剑法呢。”
苏小烬仔细想了想,好像确有此事。那时候大师父出门办事,手中有个好苗子不想耽误了练习,便命她教了那孩子一套剑法。十日之后便也不曾有什么交集,因而都抛到脑后去了。
“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你先起身,我去斟杯茶咱们细细聊。”
云狐哼哼了一声:“我不!你骗我!小时候你答应过我,等我登上了九重塔你就嫁给我的!”云狐说着低头便吻上了苏小烬的唇。
苏小烬脑海中一片混乱,这种哄小孩儿的话她确实很有可能说过。本以为小孩子健忘,长大了也就不记得了,没想到这小子记性这么好。
好不容易透过气来,苏小烬忙道:“你先起身,有事咱们好商量。你瞧,我们好不容易重逢,何不倒杯茶坐下来聊聊。”
云狐丝毫不理会苏小烬的缓兵之计,一口咬上了苏小烬的耳朵:“我不要!除非你答应我嫁给我,否则我不起来!”
“可是我比你大啊。而且——”苏小烬话未出口便被云狐尽数堵了回去。云狐舔了舔樱唇,着恼般道:“你不过比我大一岁!不要当我是小孩子,我最恨人家当我是小孩子了!你不答应我,我就用强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苏小烬忙告饶:“好好好,我答应你。”
“那你叫声相公来听听。”云狐蹬鼻子上脸,涎着脸瞧着苏小烬。
“你——”苏小烬气愤地瞪了她一眼。自打她出道以来就很少遇到这样无赖又难缠的小孩儿了!云狐见她不肯叫,便又将头埋进她胸口,舒服地叹道:“好软,真想一辈子不起来了。都是温柔乡英雄冢,果然不错。我这个大英雄就要死在血舞姐姐的温柔乡里了。”说着还左右磨蹭着。
苏小烬咬着牙,心中已经将这臭小子大卸八块。随后又懊恼起自己的引狼入室来。她只当这小子是个小孩儿脾性,本想好好利用一番没想到还会牵扯出这一茬来。
再瞧这死小孩儿恬不知耻的模样,苏小烬忍下涌到喉咙口的老血,甜甜地叫了一声:“云相公~~~”
云狐受用地眯起眼睛,忍不住又在苏小烬唇上啄了一下。这才不慌不忙地发力震碎了白绫,又抱着苏小烬飞身落在了书桌前。苏小烬被这小子搂得紧了,只觉胸闷气短。
云狐一手揽着苏小烬一手排开笔墨点了点桌子:“写吧。”
“写什么?”
“婚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