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中的青烟袅袅升起,方良娣斜靠在贵妃榻上,一双凤目微睁。仔细听完成贺的话,方良娣终于抬起双眸:“你所言可都是真?”
“属下亲眼所见,良娣若是不信寻当日一同前去的术士一问即可。”
方良娣沉吟了片刻。成贺跟随太子多年,忠心耿耿。若非真是太子有事,他绝不会私下里这样才寻自己。只是此事着实耸人听闻。
那日见到的姑娘当真是只狐妖么?!如若未曾见过她,方良娣或许不会信。但一个女子生成那样,美得惊心动魄,未免让人生疑。
“如此说来,你可有解决的法子?”方良娣看着成贺,此人办事妥当,绝不会毫无准备地来寻她拿主意。
“既然是妖,便用对付妖的法子。”成贺循循道,“除妖自然不必我们出手,只需找到厉害的除妖师便可收了这只妖。”
“既然是为太子殿下考虑,有什么用得着本宫的地方,本宫只当出力。”
成贺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在外偷听,便压低了声音将计划如此这般说给了方良娣……
太子张开双臂由着侍女为他穿好朝服,软榻上华信正蜷成小小的一团好像做着美梦,不知呢喃着什么。夏峯岚俯身倾听,只听华信含混不清道:“…小岚…好吃,我还要吃…还是凡间好玩…哥哥…”
夏峯岚含了笑意,原来他如今正在她的梦中。一想到这件事,顿时觉得一切都明朗了起来。
太子走后,方良娣便派了人来传华信过去。华信想起那天那个和善的姐姐,笑靥如花地跟在传话的丫鬟身后。
太子府中各处别苑她去得很少,夏峯岚平素并不让她去后院。甚至方良娣几次请她过去饮茶,只要有夏峯岚在都会直接回绝了。
华信很是不解,他明明自己说方良娣姐姐是个很厉害的人,让她不要惹姐姐生气的。可他这样岂不是也在惹她不高兴?
领路的丫鬟停住了脚步,她推开门福身道:“良娣就在里面,请姑娘进去吧。”屋内黑洞洞的,看不清什么情形。
华信不疑有他,提着裙裾夸了进去。她刚进门,屋子啪地一黑,身后的门赫然被阖上了。华信心中讶异,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唤了一句:“良娣姐姐,你在吗?”
话音刚落,脚下忽然金光大盛。华信低头看去,一道锁魂阵发着光。待她欲逃之时才发现脚已经动不了了!
黑暗中跃出一名术士,手中拎着一柄桃木剑正念念有词。华信急得满头大汗,惊叫道:“良娣姐姐,救我!”
屋外传来方良娣的声音:“大胆妖孽竟敢狐媚惑主,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华信心中一冷,眼中包了泪,这才知道自己中了伏。情急之下华信已经想不出任何法诀,只能以妖力抵抗。那道士奋力控制着,桃木剑上喷了符水一剑刺出。华信身子一闪,桃木剑仍刺中了她的肩膀。
血汩汩地留下,道士心下一动。这喷了符咒的水加上桃木剑,无论任何小妖都会现原形的!但这个姑娘却仍旧是以人的形态立在他身前,难道她不是妖?!
华信掌心聚集起湛蓝的幽光,狠狠击向阵眼。脚下的束缚立时消失了去,华信飞身欲走。那道士当下不再犹豫,低声念了道法诀,大喝一声:“困!”一张网当头罩下,华信四肢皆被束缚,动弹不得。那张网愈发绞得进了,几乎勒进皮肉之中。华信痛得恢复了原形。
那道士一剑迅疾刺下,正斩下了小狐狸的尾巴。华信痛得嘶吼了一声,身体忽然放出万丈光芒,道士被那蓝光弹了开来。幽蓝的光芒之中,小狐狸被斩下尾巴的地方缓缓抽出六条雪白的尾巴。
道士心头大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接到这个委托,本以为只是寻常妖物作祟,但今日一来竟见到了传说中的六尾仙狐!
这天下间的狐妖分五种,灵狐,妖狐,魔狐,仙狐和天狐。据他所知,天上地下只有一只九尾天狐,那便是妖尊华明轩。妖尊与凡人相恋曾诞下一子一女,血统高贵,生而便有六尾。这世上六尾仙狐不乏,但母狐有六尾的就绝无仅有——妖族长公主!
道士怔愣之间,门嘭地一声被踢了开来。夏峯岚提着剑冲了进来,眼中喷着火似煞神下凡。他一眼便见地上一截断尾和地上痛苦不堪抽搐着的小狐狸。
血腥的味道刺激了他,眼前的画面开始变幻。他看到那明眸善睐的绝色女子飞在半空之中,七彩玄绫当空挥舞。与她对面而立的男子眉心一道黑色的火焰,周身黑气缭绕。两人在半空斗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忽然男子周身黑芒暴涨。黑气所至,万物尽皆枯萎。女子低头惊叫:“小岚,躲开!”他却像脚下生了根,直待到女子飞扑向自己。身子受到重重的撞击,有温热的液体落在他面颊之上……
“小岚…”一声低唤将他拉回现实。他连忙将华信抱在怀中,像头暴怒的狮子般大吼:“宣御医!”
道士早就脚下抹油溜了出去,他疾行至院门口便被成贺拦了下来。“你方才明明有机会,为何不杀了她?!”
“杀不得!”道士睁着血红的双目,双手都在颤抖,“这只小狐狸杀不得!她…杀了她会生灵涂炭。凡间将会遭受灭顶之灾!”
成贺手一松,那道士一个遁地之术消失了。再回头却见夏峯岚抱着浑身是血的小狐狸冲了出来,六条尾巴像六把刀扎进他的眼中……
府内的太医被召进夏峯岚屋中,方良娣跪在门外。华信身子一阵寒一阵热,过往的记忆汹涌地挤进她的脑海之中,却糅杂成一团又四散着要冲出来。她疼得直翻滚,冷汗涔涔而下。
一屋子太医面对这等妖异的情景束手无策,他们医人皆是圣手。但眼前却是一只狐妖!
忽然,从天而降的一道蓝光拢在了小狐狸的身上。华信微微睁开双目,疼痛舒缓了许多。太子只见到蓝光笼罩之下,华信低低地呢喃了一句:“师父…”
可屋里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瞧不见。那蓝光渐渐消散,华信也渐渐呼吸平稳了起来,慢慢化成人形睡了过去。
夏峯岚替她盖好被子,手指温柔地抚过她被汗浸透的面颊。屋外低低的呜咽声传入耳中,夏峯岚站起身神情模辩。
成贺站在方良娣身侧,方良娣跪在地上。门被推了开来,夏峯岚身上沾染了血迹,黑眸之中波澜不惊。他的心像被无边无际的黑包裹着,她从未能看透这个男人。
“你可知罪。”夏峯岚缓缓开了口。
方良娣伏身:“妾身自作主张,自当领罚。只是这等妖物留在殿下身边,妾身担心她图谋不轨,请殿下早作定夺。”
语气之中毫无悔意,夏峯岚忽然冷笑了一声。方良娣身子一颤。太子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此次恐怕已经怒极!没想到这小狐狸竟有这等媚功。只是再狐媚,她到底是皇后亲族,太子定然不会将自己怎么样。
成贺单膝跪地道:“殿下,此事成贺也有错,请殿下责罚。”
方良娣低了头,忽然听得清脆的剑出鞘的声音。再抬头那把剑已经摔在自己脚下。方良娣难以置信地看着夏峯岚。她一心为他,竟换得如此结局!
一时间激愤难当,方良娣抓起地上的剑大声道:“殿下定是被那妖物迷了心性,妾身要杀了她以保古野江山!”说着起身便要向屋内冲去。
冲到门边的时候,夏峯岚一把扼住她的咽喉:“你说她狐媚惑主,我却清醒得很。她来府中可曾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你昨日还姐姐妹妹地唤她,今日便能痛下杀手。到底谁才是妖物?!”
方良娣被狠狠甩了出去,夏峯岚冷冷地丢下一句话:“你自己动手吧,我不想脏了手。”方良娣凄厉地叫道:“殿下,一日夫妻百日恩。妾身在你心目中便连一只狐妖也不如么?!”
夏峯岚并不看她,回身进了屋中。方良娣手颤抖着握着剑,锋利的剑刃划过纤弱的脖颈。那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小狐狸和她说的话。那些让她误以为她在太子心中与众不同的话,那不过是他为保护小狐狸而教她的谎言。他清楚地知道这句话的作用,他所做的就只是为了让她好好待那只小狐狸罢了。方良娣苦笑,不过是一个谎言,她却平白欢喜了那许久……
眼中充斥着不甘与怨毒,方良娣身子一松倒在地上。那一夜太子府中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那也前去替华信诊治的太医一夜间从世间被抹去…
华信自睡梦中醒来,伸了个懒腰。春光自窗口照进来,她转过身来,忽然觉得被角被什么压住。一低头却见一张睡颜。
太子忙了一夜,连衣衫都来不及换,此刻正趴在她腿上沉沉睡去。修长的睫毛翕动着,轮廓刚毅,像一只温顺的羊。华信玩心大起,迅速跑到桌边取了枝笔,饱蘸浓墨一阵挥毫,在太子脸上留下一幅大作。
太子身子微动,华信立刻跳回去乖乖坐好。太子起身瞧见华信好好地坐着,释怀地笑了笑:“醒啦?”
华信点了点头:“小岚,我饿了。你让他们准备写好吃的吧。”太子刮了下华信的鼻子:“一醒来就只想着吃。”
守在屋外的侍女们皆是心惊胆战,昨夜的情景她们也瞧见了,当真是伴君如伴虎。夏峯岚一声唤,她们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一进屋,侍女们皆是脚下一顿,旋即低下头不敢去瞧夏峯岚。一个新来的侍女捧着水盆至华信身前,不小心瞧见夏峯岚面上的画,忍不住噗嗤一口笑了出来。旋即慌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殿下饶命!”
夏峯岚根本没注意这些侍女们的动作,却忽然有一个侍女跪地求饶。不解道:“何事饶命?”
不待侍女回答,一旁正襟危坐的华信已经笑得扑进床榻之中,只差滚落在地。夏峯岚瞧见侍女们欲笑不敢笑的神色,知自己面上有不妥,便大步走到铜镜前。赫然见到自己脸上被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猪头。两只眼睛被圈了起来,鼻子也被画成了猪鼻子。脑袋上还滑稽地顶了个“王”字。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谁的手笔!夏峯岚冷声道:“都退下吧。”侍女们退了下去,华信笑得差不多,便坐起身来,间或还从口中漏出一两声憋不住的笑。
夏峯岚步步逼近,像一只要吞掉猎物的猛兽。华信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夏峯岚俯下身,伸手捏起了华信的下巴——
(某香:小岚黑化成功,V!
小岚擦干手上的血迹:......本殿下杀人了么?
某香擦汗:有吗?我没看见。
小岚:本殿下好像记得有个不怕死的家伙写本殿下围猎之中杀了人,可有此事?
某香:绝对没有,殿下是被冤枉的!
变态二人组幽幽飘过:某香,你的节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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